第54章 消毒開始(2 / 2)

末日快樂 年終 10265 字 6個月前

“你這是條蛇。”剛子印證了他的猜測。“我知道你想說啥,它的確像坨……咳,船長一直都是這麼畫蛇的,包涵下。”

阮閒麻木地把紙片塞進衣兜,衝唐亦步抬抬下巴。剛子衝唐亦步遞過去的憑證皺起眉,歎了口氣,將它塞了回來。

“按理說我得跟船長確認,不過兩位既然一起來的,這筆跡也像船長,應該不是偽造。隻是通常該是動物,小唐這……算了,算了。”

唐亦步微笑著接回紙片,將它折好。阮閒往後挪了半步,從唐亦步的動作空隙間瞧見了紙上的內容——

上麵塗著個畫工拙劣的火柴人。

“現在是下午四點多,還有不到一小時開船。兩位可以找個舒坦地方坐好,到時候可能會有點顛。”剛子清清嗓子,繼續自己的查票大業。

阮閒和唐亦步交換了個眼神。

船內被透氣的金屬網分割成不少層,人們露營一般聚在一起。兩人仗著體力優勢,硬是爬到人員最少最偏的高層,在角落縮好。

“餘樂不可能看得出來,我的偽裝沒有問題。”唐亦步解下背包,抓出兩瓶香檳,一大塊新鮮的玉米麵包,甚至還有一盒魚子醬。最後他才把被壓得奄奄一息的鐵珠子掏出來,在兩條鐵杆間卡牢。

“下次你可以選性癖之外的理由。”阮閒乾巴巴地接過麵包,“你剛剛不止是去接鐵珠子了,對嗎?”

“太早放好的話,這些東西會被碰壞的。”唐亦步理直氣壯,將一瓶香檳的瓶蓋拽開,遞給阮閒。“我想不通……”

“或許他隻是覺得你像個仿生人。”阮閒不怎麼真心地安慰道,咬了口麵包。“反正他不會有證據,頂多猜測你是我的仿生人——彆太在意,消毒後我們儘快離開就是了。”

唐亦步塞了一嘴的麵包,滿臉沉思的表情。

“行了,我們聊點彆的。”阮閒小心翼翼地抿了口香檳。

還有不到一小時,等消毒開始,塗銳準會回來,到時他們可以問個痛快。就算事情不對,逃跑也方便得很——狂轟濫炸下,無論是走石號還是秩序監察,注定都不會專心追蹤兩個人的去向。

“哦。”唐亦步精神一震,他伸長手臂,給阮閒的麵包上抹了點魚子醬。“剛才樊白雁那邊……”

“人是會那樣活著的。”

阮閒突然覺得嘴裡的麵包沒了滋味,他停住咀嚼,看向麵包上的魚子醬。這可能是樊白雁的私藏,它沒有釋放出多少腥氣,反而有股淡淡的堅果味道。

“隻要堅信對方是善意,無論吃了多少苦頭,都不會正兒八經地把它們當成傷害。偏執點的還會把它們作為考驗和磨煉。”

握住酒瓶的手稍微有點顫抖,阮閒沉默了一會兒,將香檳瓶子放在地上。

“他們的身體垮了,被控製的事實也十分明顯。一兩天可能察覺不出,長期服用毒品類藥物,身體勢必會衰弱。”唐亦步微微皺起眉。

“‘知道’和‘理解’是兩回事。”阮閒心不在焉地回複道,“不是樊白雁的演技多麼高明,極樂號的人想要相信的欲望在先。他們想要相信極樂號會安穩,相信自己的付出和信任總會有回報。”

隻要有足夠人向某個方向前進,總會有人迷迷糊糊跟上。在這一點上,人和羊的區彆或許沒有那麼大。一旦被浸入某種共識,就像被溫暖的沼澤纏住。清醒點的還會試圖質疑,溫順的人通常會直接沉沒。他們聚集得如此緊密,如此團結——“絕大多數人”怎麼可能犯錯?

更彆提自己本身就“想要”加入這個虛幻的夢。

唐亦步咽下嘴裡的麵包,垂下眼睛,小口小口啃著麵包邊。他的手上還殘留著血跡,偏長的睫毛上沾了灰塵。

“我不明白。”思考了將近十分鐘後,那仿生人再次開了口。

“我也花了很久才搞明白這一點。”阮閒安靜地答道,收回投向唐亦步的目光。“畢竟你沒有同類,這種想法可能更難理解。”

“看來我收集的樣本信息還是不夠。”唐亦步將沾了魚子醬的麵包碎塊塞入口中,聲音有點模糊不清。“……謝謝你的解釋。”

“不客氣。”阮閒短促地笑了笑,把金屬製的瓶蓋喂給吧嗒嘴的鐵珠子。

鐵珠子幸福地長大嘴,準備去接飛過去的兩枚瓶蓋。船身卻在此時一陣顛簸,瓶蓋徑直飛了出去,卡在欄杆裡的鐵珠子發出帶著哭腔的嘎嘎聲。

“怎麼回事?”

“走石號在固定極樂號的主艦,有點像電影裡的拖車。”唐亦步第一時間摟緊阮閒,他一隻手緊緊箍住對方的腰,一隻手抓牢鐵欄杆,臉貼在小窗上。“走石號這是要啟動啦。”

又一波震顫。阮閒把卡在欄杆中的鐵珠子也揪出來,直接塞進背包,背在身後。喝完的香檳瓶子順著傾斜的金屬網滾下,叮叮當當砸上地麵。

“我們是時候……呃。”阮閒本想說是時候去找塗銳,結果硬是被陡然顛簸的走石號震得幾乎要吐出來。餘樂不知道從哪裡習得的開船技術,把走石號這艘巨無霸開得和山路上的三輪車一樣哆嗦。

唐亦步離開窗口,將雙臂穿過金屬網,膝蓋一頂,直截了當地把阮閒壓在金屬網上。裝著鐵珠子的背包被撇到一邊,牢牢勾著阮閒的肩膀。這個姿勢顯然很是省力,那仿生人滿意的呼了口氣,直接把阮閒當成了肉墊。

“你要壓死我了。”阮閒艱難地說道。

對方的體重和體溫一起襲來,他各種意義上都難以呼吸。

“塗銳回來了嗎?”唐亦步委屈地往旁邊靠了靠。“如果我還是勾著你,一會兒要震得厲害,你可能會被什麼東西嚴重撞傷。這麼多人看著,萬一你現場恢複……”

“塗銳還沒回來,你也不用解釋。”阮閒艱難地抽著氣。密閉船艙的空氣本來就渾濁,連綿不斷的顛簸加重了他的不適。“再囉嗦,我就吐你臉上。”

唐亦步哼唧兩聲,身體向下退了退,將頭枕在阮閒胸口。“這樣呢?”

如果不是環境實在糟糕,阮閒本想拒絕這個過於親密的姿勢。可是一道來自他人的嘔吐物幾乎貼著他的頭飛過後,阮閒決定保持沉默,牢牢貼在原來的位置。

巨大的顛簸之中,唐亦步又開始哼那首倒過來的憂傷情歌。阮閒努力平複了會兒呼吸,終於能夠再次張嘴。

“為什麼倒著哼?”他艱難地問道。“這是卡洛兒·楊的《亦步亦趨》,我能聽出來。”

唐亦步不再哼歌,在這個角度,阮閒隻能看到他的頭頂和鼻尖。柔軟的黑發散在他的胸口,另一個人的體重帶來一絲莫名的安全感。

“我不知道。”那仿生人回答。“不過這樣像是可以倒回過去,會讓我有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嗯。”

“介意解釋一下嗎?”

“就像魚子醬剛開了口就扣在了地上,玉米麵包掉進泥漿。”唐亦步抬起頭,眼睛裡有點阮閒看不懂的情緒。阮閒愣了愣,這很少見,他想。

“它們曾經是我的東西,但我沒法讓它們恢複原樣了。”唐亦步聲音有點低。“人類管這個叫什麼?”

刹那間無數回憶撞上胸口。這次阮閒又有點反胃了,但原因不是走石號的顛簸。

“悔恨。”他同樣輕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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