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匪的組織就像餘樂所說的那樣鬆散,這些亡命徒顯然沒有多少軍人的意識。一旦意識到大事不妙,人們頓時變成一盤散沙。有人還在攻擊,有人開始攻擊誤傷自己的同伴,有人開始試圖趁亂洗劫點物資——無論是從屍體身上還是活人身上。
濃煙加劇了戰鬥的激烈程度,火場這邊徹底亂成一鍋粥,人們徹底忘記了入侵者隻有一人,開始憑本能攻擊所有靠近自己的威脅。
而這場混亂在重型武器到場時戛然而止。
不知道誰嚎了一嗓子,剛剛還亂成捕魚池的火場在十餘秒鐘便空無一人,隻留下滿地殘骸和不少屍體。唐亦步看到幾個扛著光擊炮的大漢靠近——這裡總歸是有首領的,而首領顯然有震懾自己手下的手段。
他攬緊鐵珠子,看著離自己不到一百米的光擊炮口。如果他被這東西打個正著,身上估計會開幾個碗口大的透風洞。
就在此時,遠方響起更為激烈的爆炸。大地震顫了幾下,怒吼和尖叫混在了一起。唐亦步看向和這邊遙遙相對的火光,衝那幾個炮口微微頷首。
“再見。”他說。
回答他的是幾道灼目的光柱。唐亦步錯開雙腳,準備漂亮地躲過,可等躲到最後一根光柱的時候,他猶豫了零點二秒,刻意放慢了腳步。
光柱擦過他的手臂,燒去一片巴掌大的皮肉,鮮血立即湧了出來。
唐亦步痛得直抽氣,當即撕下衣袖,做了個簡單的包紮,隨後讓鐵珠子扒緊自己的肩膀。他剛從即將被焚毀的屋頂跳下,又是幾道白光從他方才所站的位置飛過。
“我覺得我需要治療。”唐亦步嚴肅地說道,戳了戳嚇得直抖的鐵珠子。“你認為呢?”
“……嘎嘎嘎。”
阮閒的情緒也不怎麼好。
他頭朝下坐在車裡,腦袋離緊貼地麵的車頂還有一段距離。可惜就算安全帶無比牢固,也無法消除這輛龐然大物翻滾著地所帶來的眩暈。阮閒真心實意想吐,然而吐到車頂實在不好處理,他艱難地壓下了反胃的衝動。
餘樂操縱機械的手段的確是一絕,然而他骨子裡和塗銳相差甚遠——眼下自己和餘樂兩個倒黴蛋正雙雙困在車裡,車完美地翻著,餘樂還有心情給自己點一首《寶貝,我為你神魂顛倒》。
爆炸引發了警告,阮閒能聽到不少東西在接近他們。而整輛越野裝甲或像隻被惡意翻過身的烏龜,四腳朝天,毫無辦法。爆炸而起的濃煙和烈火被擋在了死牆另一端,可炸起的碎石和小土塊還在往這邊掉。阮閒第一時間打量四周——
他們隻是從基本沒有人煙的荒野轉向了有那麼一點高科技人煙的荒野。空曠的空間使他們幾乎無處可躲,更彆提幾隊機械正往這邊全速趕來。
“你打算給自己選這麼個新死法?”阮閒收回視線,艱難地吸了口氣,倒懸使他的耳朵嗡嗡直響。
“哪能。”餘樂隨著配樂女聲的呻.吟擺動頭部,臉因為倒懸變得紫紅。“這不是等你的小情人嘛。等他看到這景象,一準不會繼續懷疑我想要完成交易的真心。”
“所以如果我們沒翻過來,你要親自把它掀翻?”阮閒開始專心聽牆另一側的動靜,試圖找到唐亦步的聲音。
“哎喲你咋說話呢。咱這叫臨場發揮,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不是這麼用的。”沒有從劫匪那邊聽到有效信息,阮閒開始解安全帶。“我們得離開車子,亦步快到了。”
“彆彆彆。”餘樂繼續美滋滋地聽歌,“外麵是荒野,出去還不是給人當活動靶。”
就像他們在這裡吊著不是靶子一樣,阮閒做了幾個深呼吸。
“……更何況你要是跑沒影了,一會兒你那個仿生人男朋友追究起來,老子要怎麼交代?”
阮閒儘量保持了表情的平靜,沒敢浪費半秒鐘來反應。他狀似不耐地皺起眉:“我說過,唐亦步不是仿生人。我們……”
一隻細細的金屬腳試探著敲了敲車窗,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鐵珠子圓滾滾的身體挪了過來,三隻藍光閃爍的小眼睛從縫隙裡亮著:“嘎。”
阮閒立刻按開車窗。
“你們在裡麵做什麼?”接著冒出來的是唐亦步的臉——那仿生人為了和他們好好交流,專門趴在了地上,臉頰貼著地麵。“這樣頭朝下好玩嗎?”
“我們不是在玩。”阮閒從牙縫裡擠著話。
“我知道,隻是開個玩笑。”唐亦步又露出了專門用於應付人類的笑容。“但這樣的姿勢,一會兒會很難受的。”
餘樂擰低音樂,挑起眉。“這段子我喜歡。看出來了啊?不錯的眼力。”
“外頭看來更清楚。”
“你們在說什——”阮閒話說一半便反應了過來。
他太專注與聽唐亦步和敵人的動靜,忽略了近在咫尺的腳下。熟悉的輕微崩裂聲響起,笨重的車子震了震,地麵開始快速塌陷。
“我可是廢墟海最好的船長。”餘樂咧嘴笑了笑。“我知道自己在乾什麼,小子——這裡叫地下聯合城是有原因的。”
“是啊,你再準備一隻看懷表的兔子,這套計劃還能更夢幻。”阮閒咬緊牙關。
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襲來,他的視野瞬間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