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打牆(1 / 2)

末日快樂 年終 6633 字 3個月前

唐亦步有點心不在焉, 阮閒能看得出。

自從得到了裝甲越野的情報, 小照和康哥像是對他們失去了興趣,自顧自地開始在林中追蹤。為了不引起那對瘋狂夫妻的警惕, 阮閒和唐亦步遠遠跟在後麵。夫妻兩人繞著附近其他勢力的外圍轉,可能是在判斷車有沒有被其他人先下手弄走的痕跡。

這番舉動給了他們不少便利,阮閒能夠借機一探其他勢力的究竟。事實上它們的狀況和他猜想的差不多——聚集之處猶如夢境的凝結,無數不自然的東西在營地裡堆積。然而人們似乎不認為哪裡有問題, 就像那些扭曲發黴的毛絨玩具山或者古怪植物隻是普通的裝飾。

人的適應力總是驚人的。

阮閒不至於被屍體或者軀體碎塊嚇到神誌不清, 他對那些腐爛發臭的東西也沒有半點崇拜或者迷戀,萌生的情緒更接近抗拒和警惕。當看到其中一個營地邊緣的花園時,他甚至有點久違的心理性反胃。

赤紅的泥土之上長著一株株鳳梨樹似的植物。葉片灰青,本來該結果的地方結著一枚類似於心臟的東西,它的尖端朝上,不斷搏動,新鮮得像剛從胸腔中取出。

這片園地裡橫著一隻守衛, 他們隻能看到它露出一段滿是皺褶, 人類似的皮膚, 以及無數隻不知道更像人類還是獸類的腳。那東西很長, 軀體粗得像油桶,在植物灰青的葉片下蜈蚣一樣爬動。

阮閒並不是很好奇這些東西在現實中是什麼, 他隻想離這邊稍微遠點——就算不畏懼死亡, 他也不想死在這麼惡心的玩意兒附近。

手機還在唐亦步那裡,那仿生人的好奇心一向過分旺盛。阮閒本以為唐亦步會偷偷摸出手機,愉快地一探究竟, 可唐亦步隻是雙眼放空,一看便知道是在走神。

阮閒大概清楚對方在考慮什麼,唐亦步九成九在考慮阮教授的事情。

唐亦步不算多麼安靜的類型,但話也不會多到聒噪的地步。那仿生人平時最喜歡擺出無害又無辜的模樣,精力旺盛地四處探尋,心裡的小算盤打得比誰都響。之前他要麼觀察四周,要麼觀察阮閒自身,阮閒還蠻享受那種和對方互相試探、針鋒相對的感覺。

可眼下對方的注意重心出現了偏移,一絲沒有道理的不快悄悄從腦海裡浮出。

阮閒向來不介意主動出手。

【不覺得情況有點奇怪嗎?】他沒有出聲,隻是伸手精準地抓住唐亦步的手掌,拉著對方前進。

唐亦步的視線焦點轉移到阮閒臉上,金眼睛亮了亮:“阮先生?”

【一開始看宣傳,阮教授扮演的是一個致力於救助人類的角色。他在不少培養皿埋下火種,確保還有人傳遞世界的真相。】

唐亦步輕輕點了點頭。

【可那樣是無法獲勝的。】阮閒的觀點非常現實。【隻清楚真相,沒有相應的能力或者反抗資本,知道和不知道的區彆並不大。哪怕想要慢慢招收培養皿內有反抗意識的人才,和主腦的武裝力量比起來,那點新增血液也不值得一提——無論理想多麼“正確”,人和主腦間的實力差距不是靠熱血就能填上的。但凡主腦察覺到問題,直接刷新培養皿就可以了,它有那個能力。】

那仿生人沉默地注視著阮閒。

【訓練培養皿外的反抗軍,製造像你一樣的新人工智能,才更像解決問題的辦法。但阮教授還是非常認真地培養火種,從這個行為上看來,他似乎是個偏理想主義的人。】

“或許是這樣。”唐亦步的答案模棱兩可。

【但如果他真的從玻璃花房離開,轉移到這座島上……就算沒有充足的物資,也應當有改變現狀的能力。這個仿生人秀場的實際參與者大部分算是人類,這點毋庸置疑。隻要願意耗費一點心思,完全可以讓這個秀不那麼殘酷——反正玻璃花房那邊要的是新鮮和刺激,這些並不是一定要殺戮才能提供的。】

阮閒彎彎嘴角。

【阮教授的理想主義,似乎在這裡徹底消失了。這是第一個讓我感覺到奇怪的地方。】

“第一個?”

【第二,就算有秩序監察不斷搜捕,反抗軍隻因為總部被端就一蹶不振,這也不是很合理。作為反抗軍的組織者,身體狀況不佳,阮教授不可能考慮不到自己意外身亡的情況。要是換了我,成立反抗軍的第一時間就會做好相應的後備計劃——把雞蛋全放在一個籃子裡,那是懶人或者賭徒,不會是領導者。】

幸虧自己當初沒猶豫,換上了新耳釘,阮閒不再需要一個詞一個詞地往外蹦。

【塗銳這個人也讓我覺得很有意思。反抗軍出來的精英,剛好在廢墟海混成了頂級勢力的領袖,又剛好知道關於阮閒的確切情報?我們都接觸過這個人,也看到了他對餘樂的態度。你覺得他像是會因為大勢不妙就主動放棄的人嗎?】

“……”唐亦步的表情沒有很意外。

【第三,阮教授對於玻璃花房的“失望”。】阮閒還在繼續。【我不否認他的失望,但作為曾經的領袖,因為失望就放棄有點可笑,戰爭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他和範林鬆的爭吵也讓我非常不解,不論發現了怎樣的真相,一個人不管不顧地離開總部不像他的行事風格。一個人的性格沒有那麼容易改變,就算範林鬆背叛或者利用了他,阮教授怎麼說也該帶走些忠於自己的勢力。】

“理論上他有完全放棄的可能。”

【完全放棄、容易被情緒左右的阮教授,在抵達玻璃花房時又神奇地變回理想主義者,繼續撒播火種?當然,那些空白的時間裡可以插進各種解釋,但作為一個自認為是阮閒的人,我覺得這一係列的活動不太自然。你多多少少也察覺了吧?】

所以唐亦步才會那樣不安,少見地將消極的安排分享出來。

“情報缺失嚴重,可能性太多,我沒辦法確定。”果然,唐亦步腦袋耷拉下來。

【我的看法是,這一切不可能是所謂的放棄表現。他絕對有後手,但我還不清楚是怎樣的後手。】

阮閒往表達中加了幾分篤定。

【既然他有阮閒這個名頭,又能在研究所順利待下去,就算不是真貨,也極有可能是阮閒的複製人——他不會那麼沒用。】

這一回唐亦步看過來的視線有點複雜。“說到爭吵這件事,如果是你,你會怎麼應對身邊人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