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奚櫟將她的身體舒展開來, 人躺著總比這樣可憐的蜷縮著要舒服, 雖然她已經死去,軀體已再無知覺……
桃花開得很美。
桃花林是小鎮上最漂亮的地方,能在這裡閉上眼睛,也算是尋了個很好的安息地。
居民們的一天, 早已經開始了。有些人是很忙碌的,走在路上不會左看右看, 忙著趕路。有些人就要悠閒一些, 比如這些婦女們就無事可做,看著小孩們在大榕樹下踢毽子。
顧奚櫟觀察著來來往往的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目標。那是一個帶著孩子的中年女人, 顧奚櫟給小孩子送了一個漂亮的粉色氣球,還用帕子折了一隻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小朋友當然喜歡, 可她隻用兔子逗小姑娘玩,並不把小兔子給她。
“大姐,我想跟你打聽一個人。”
小朋友扯著媽媽的袖子:“媽媽、媽媽, 我要兔兔~”
女人受不了孩子的歪纏, 開口了:“打聽誰呀?你說!”
這個女人其實很普通, 有點胖胖的,穿著綿綢質地的衣服, 這種衣服容易起皺褶,所以現在已經皺巴巴的了,但關鍵是涼快舒適, 並不一定要穿著多美觀。她手上還拿著鞋墊,提著的袋子裡裝著幾種顏色的線。在鎮上,這樣的婦女很多。前兩天,顧奚櫟觀察到,這些女人下午常常聚在樹下聊天。這一位,是聊天群體裡麵的關鍵人物,婦女們都圍著她坐,足以證明她是一位八卦大王。
……隻要不是特彆辛秘的事情,她應該都聽過一耳朵。
顧奚櫟:“一個叫秦以恒的人。”
“你打聽那個騙子乾什麼?”
女人看了她一眼,嘟囔著說:“現在的怪談真是越來越奇特了……”
對了,小鎮上的居民還把她當怪談來著,她作為一個魔術師到處表演,幾乎走遍了整個小鎮。小鎮上有點什麼新聞,很快鎮上的人都知道了。顧奚櫟一個不傷人的怪談,這麼有意思,鎮上居民不怕她,還跟著看她的表演。
孩子們幾乎都能從她手裡得到一些小東西,都很喜歡她。
當然,她不表演不主動跟人交談的時候,也不會有居民跟她打招呼。她必須得再一次感歎,鎮上的居民和怪談們相處得真融洽啊!融洽得透露出一點古怪來。
怪談是要傷人的,可人不大介意他們的存在。這種不同物種的共存狀態過於自然,不符合邏輯。現在最值得深究的不是這個,還是秦以恒這個人。
顧奚櫟:“你能跟我說說他嗎?”
女人盯著她的鬥篷問:“你還有什麼好玩的嗎?拿出來看看。”
這種不白給消息的態度,也市儈得很自然。顧奚櫟付出了幾個小玩具,小孩高高興興的圍著兩個人轉圈圈,女人也高興,跟她說起了秦以恒。
“據說那是個很靚的年輕人呐……”
顧奚櫟:“據說?”
女人:“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當時還很小,就算見過他,也不記得了。我媽說他特彆靚,鎮上的男人加起來都不如他好看。可好看也不能當飯吃,嫁漢嫁漢,穿衣吃飯。臉再好看他也是個騙子,騙財騙色,不踏實,沒得用。”
這就有點跑題了。
顧奚櫟歲數不大,見過的人很多,什麼樣的人她都交際過。遇到這種說著說著就思維發散的人,你千萬不能打斷她。一個敘述沒有邏輯的人,如果你打斷她,或者要求她更簡短的說,就很可能漏掉一些關鍵信息。
不僅不能打斷,還要引導她,爭取做一個最棒的聊天對象。
顧奚櫟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怎麼說他是個騙子呢?”
“他到處勾引年輕的姑娘啊!我跟你說,他連鎮長的閨女都騙到手了。”
顧奚櫟好奇的張大了嘴:“鎮長的閨女啊?”
女人說到激動處,聲音都提高了:“對呀,她是鎮上最漂亮的女人,這個我能保證,她是真漂亮。我小時候見過她一麵,現在都忘不了,之後我再沒有見過比她更好看的人了。她名字也很好聽,叫做嘉君。”
林嘉君,鎮長的閨女。
女人忽然卡殼了,狠狠打了自己一個嘴巴,懊惱道:“怎麼說到這了……”
顧奚櫟知道“林嘉君”這三個字之後,也不是沒有人跟人打聽過她,可那時候沒有人回答她。說出“黎靜源”三個字也一樣,跟誰打聽,誰都跟她搖頭說不知道。可是看他們的表情,也不像是真的不知道,更像是因為某種原因而不能說。
這兩個名字是禁忌,秦以恒不是。
發現女人有閉口不言的意思,顧奚櫟招手讓孩子過來,給了她幾顆漂亮的彈珠。
看在彈珠的份上,女人終於願意繼續說話了。
“姓秦的一個布販子常到鎮上來賣布賣衣服,秦以恒來的時候說他是布販的兒子,在鎮上住了一個多月。後來證實他根本不是什麼布販子的兒子,他就是個騙子。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他早偷溜了,走的時候還拐走了鎮上好幾個漂亮的年輕女人。”
顧奚櫟:“林嘉君也被騙走了嗎?”
“怎麼又說到她了?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女人嚇了一跳,拉住孩子的手:“走了、走了,一天到晚就知道玩玩玩,你個遭瘟的克星,趕緊走。”
小孩子哭了,女人拉不動她,一把將她抱起來,胖胖的身體特彆的靈活,不一會就連背影都看不到了。
顧奚櫟將掉在地上的小兔子撿起來,拍了拍上麵沾到的灰塵,換了一條路朝鎮長家走。
和德石一高停滯的時間不同,這個領域的時間在不停的朝前走。
那一對好朋友反目,在鎮上的居民看來,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可鎮上人人都沒有忘記這件事件,也沒有忘記秦以恒。這證明他們之間的事情在當年鬨得很大,是閉塞的小鎮上發生的大事,以至於過去了很多年,提起來當年的事情,女人還很激動,把這當一個大八卦講。
一個長得俊的男人騙一個女人跟他私、奔不難,可同時騙好多個女人同他一起私奔,那就很難了。
林嘉君是上當受騙的其中一員嗎?
屏風後麵傳出來的聲音辨識度很高,是個女聲無疑。兩個關係要好的女人反目成仇,難免會讓人猜測是因為男人,看到秦以恒這個名字,顧奚櫟也往這個方麵猜了。
可愛情真的有這麼大的魅力嗎?
黎靜源一個狼人,林嘉君一位狼滅,能同時被一個男人騙得團團轉?這怕不是愛情,是名為愛情的一種迷藥,才能把這樣兩個女人都藥倒了。
其實也不能說是兩個女人……沒準林嘉君不是女人也說不定!儘管顧奚櫟聽到屏風後麵傳來的確實是女人的聲音,鎮長家的閨女才叫嘉君,不是兒子叫嘉君。
可黎靜源給的第一個提示就是四個字——不男不女。
這個詞絕對不是褒義的,她不能拿來形容自己,因為是拚儘全力給的重要線索,最有可能指向的就是林嘉君。
第三個提示沒能寫完,顧奚櫟毫無頭緒。
因為不想經過任何的拱橋,所以顧奚櫟繞了一圈才到達鎮長家。熟悉長滿爬山虎的牆,連鎮長都還是躺在同一把椅子上,旁邊放著煙杆和煙袋,生怕誰不知道他睡著了似的,打著響雷一樣的呼嚕。
顧奚櫟:“鎮長、鎮長!”
這麼大的聲音都喊不醒,她推搡人好幾下,也沒醒。老話誠不欺我,誰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顧奚櫟直起了腰:“看來是睡著了。”
鎮長的眼皮動了一下……
顧奚櫟當做沒看見,話裡都是開心的意味:“睡著了就很好。”
鎮長家的門大開著,除了鎮長之外好像這房子裡也沒有彆的人。已知鎮長是個瞌睡狂魔,典型的人老成精,要從他嘴裡套話太難,還不如自己找證據。
顧奚櫟大搖大擺的走進房子裡,房子裡麵的光線比較昏暗,她打開了窗戶。陽光照進來,細細的灰塵漂浮在空中。
樓梯已經有些陳舊了,踩上去有“咯吱咯吱”的聲響,她餘光看到有一個腦袋伸進門內張望,這肯定是鎮長的腦袋無疑。想到鎮長此刻心裡麵懊悔不已,多半是特後悔裝睡的,她就有點小開心。
敵對陣營的亡靈不開心了,她就高興。
大概是因為住的人並不多的緣故,這棟房子隻有兩層樓,單層麵積也不大。二樓僅僅隻有兩個房間,其中一個房間裡麵住的顯然是位女士,裝修倒中規中矩並不女性化,可衣櫃裡有很多漂亮的小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