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我會保護你的。...)(2 / 2)

桃枝氣泡 棲見 9559 字 6個月前

他其實是很自私的人,大概是天性或者本能,從小到大,他好像都沒有“善良”這種品質,無論什麼情況,隻要不涉及到他自身以及江清和,他都能冷眼旁觀。

而陶枝,即使知道這樣不對,即使已經被她看到了那樣的場麵,他依然什麼都不敢告訴她。

江清和是他的親人,是家人,是血脈相連的羈絆,但陶枝不是。

她既然可以靠近,同樣的也可以選擇離開。

一點罪孽又陰暗的心理在作祟,江起淮沒有那個信心,陶枝在知道了所有,在知道他和他身後帶著的那一片連著血緣斬不斷的狼藉以後,還願不願意再像現在這樣,對著他笑。

他有的東西很少很少,所以哪怕有一點點可能,他都不想要去冒這個險。

他想要稍微地最後自私一次,想拚命去抓緊,那道從裂縫裡擠進來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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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修平不僅僅是表麵上做做樣子的不再過問,在那天晚上之後,他不僅沒再提及,甚至行動上都沒怎麼限製過陶枝,除了晚上的門禁。

陶枝幾次想要跟他說這件事兒,卻始終沒能開得了口。

談到的話,很大概率會被反對。

但是不聊這個,又好像一個□□一樣埋在那裡,不知道哪天引線一牽,還是會爆炸。

周六晚上家教下課,她提前給江起淮發了個消息。

他周六也有家教,回去要很晚了,陶修平這天晚上沒在家,季繁也跟以前附中的朋友一起吃去玩兒了。沒人看著,陶枝一個人也閒不住了,她準備去江起淮家,陪江爺爺吃個晚飯。

老人每天白天一個人在家待著,江起淮又是那種性格的悶葫蘆,沒人陪著聊天也無聊。

她跟張阿姨打了個招呼,特地挑了一件顏色鮮亮的外套出門,打了個車過去。

下車的時候晚上五點多,這個點兒江爺爺應該還沒開始做飯,陶枝跑去旁邊的小超市買了一點兒牛肉和水果,拎著袋子拐進了小胡同裡。

江起淮家的這一片兒和陶枝家附近的風景有著截然不同的差距,樓房都不高,五六層的樣子,街上的門市每隔幾個就有一個悠長的兩人寬小胡同。

牆頭掛著晶瑩的冰碴,廢舊的老自行車和摞成高高一堆的紙箱子被厚厚的雪覆蓋著埋在下邊兒。

陶枝穿過悠長的胡同走進小區樓下,聽見前麵有一點稀疏的響動。

她繞過自行車棚探頭走過去,看見前麵有兩個人影。

頭發花白的老人跌倒蜷縮著躺在雪地上,他旁邊另一個人正蹲在他麵前。

陶枝第一眼看上去以為是有人跌倒了另一個人在幫忙,直到她認出了那個老人是江爺爺。

而另一個蹲在他旁邊的,是之前那個,穿著黑色羽絨服的男人,男人嘴裡一邊罵罵咧咧說著臟話,凍僵的手在老人身上裡裡外外不停的翻找。

陶枝幾乎是下意識,往後退了小半步。

鞋底踩在蓬鬆的雪地上發出一聲輕微的“嘎吱”聲音,男人瞬間轉過頭來,路燈下眼神冰冷陰翳。

跟平時在學校裡打架是不一樣的,跟那些惹是生非的小打小鬨也都完全不同,陶枝在一瞬間意識到了這一點。

眼前是一個成年的犯罪者,在他眼裡,陶枝甚至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名為人性的東西,隻有瘋狂而偏執的欲望。

她整個人像是被凍在了原地,全身血液凝固,牙齒都控製不住地顫抖。

她不動聲色地將手揣進兜裡,手指抖得差點兒摸不住口袋裡的手機。

江治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幾秒,認出她來:“你是上次那個小姑娘?”

陶枝死死地咬了咬嘴唇,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一點:“我已經報警了,警察就要過來了,你現在馬上就走。”

“哦,”江治嗤笑了一聲,冷冰冰地說,“我害怕死了。”

“你想要什麼可以直接說,”她儘可能地想要拖延一點點時間,“沒有必要傷人。”

“我處理家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小姑娘彆沒事兒找事兒逞英雄。”

雪地裡,江清和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的,痛苦的□□,他撐著地麵想要起身,很微弱地掙紮。

江治再次回過頭去,他用膝蓋抵住老人的手臂限製住他的行動,手捂著他的嘴,聲音嘶啞:“你這老不死的,老老實實痛快點兒不就完了!”

江清和一口咬住他的手。男人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叫:“啊――”

昏暗的環境下,陶枝看不清他的動作,隻能聽見羽絨服和□□碰撞的悶響。

江清和費力地轉過頭來,視線跟她對上的那一瞬間,陶枝看清了他的眼睛。

他在哭。

溫柔又和藹的江爺爺,會燒好吃的雞翅給她吃,會聽著她講話哈哈大笑,喜歡看書,也喜歡下棋。

是江起淮生命裡最最珍貴的人。

陶枝牙齒死死地咬著,也顧不上什麼拖延時間,她幾乎是沒經過大腦思考,猛地跑過去。

手裡的兩個袋子被丟在地上,她直直衝過去,用了最大的力氣一腳把那人踹開,然後跑到老人麵前,吃力地攙扶著他想要往前走。

江治毫無防備被她一腳踹翻在地上,他跌進雪堆裡,嘴裡冒著一連串的臟話掙紮著站起來。陶枝一個人根本負擔不起兩個人的重量,她跌坐在地上,看著一步一步走近的男人。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隻找這老頭一個人,不想惹事兒,你也彆找我麻煩,讓開。”

陶枝死死地把江清和抱住,整個人撲到他身上,將他護在身下,一動不動瞪著他。

江治“嘖”了一聲,他好像忽然煩躁了一起來,整個人開始失控,抬起腳惡狠狠地說:“你這個眼神怎麼跟那個死小孩――”

陶枝閉上了眼睛。

“一模一樣――”

尖銳又沉重的痛感隨著罵聲一下一下撞擊在脊背和後腦,手臂被人拉扯著,她卻怎麼都不撒手,像一堵堅固的牆,固執地擋在老人麵前一動不動。

袋子裡的水果全灑了出來,大顆大顆色澤鮮亮的草莓被踩碎,汁水混合滲進雪裡,雪地被染成一小塊一小塊淺淺的紅色。

血液的腥甜味道像鐵鏽一樣在口腔裡蔓延開,陶枝死死咬著牙,一分一秒地算著時間。

某一刻,她隱約聽見胡同口傳來淩亂的腳步聲,警笛聲遠遠近近地傳來,男人丟失的理智像是忽然回籠,他後退了兩步,然後倉皇往外跑。

叫罵聲,掙紮聲,警笛和腳步聲,亂七八糟的聲音全部都混成一團,陶枝吃力地抬起頭來,看見有人影朝她跑過來。

那人動作很輕的,小心地抱起她,熟悉的氣息籠罩,陶枝吸了吸鼻子,手指緊緊地攥著他的袖子,急道:“爺爺,爺爺……”

“爺爺沒事,”少年聲音沙啞,呼吸有些急促,他溫暖的手心貼著她的臉,指尖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枝枝也沒事了。”

陶枝放下心來,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她笑了笑,嘴角一扯,連著耳根疼得有些發麻:“說好了的,我會保護你的。”

她很小聲地,輕輕地說:“阿淮還有對阿淮重要的人,我都會保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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