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太監押著一個用麻布包著頭的東西過來,那“東西”還邊走邊掙紮著。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對這那個麻布包指指點點紛紛竊竊私語著什麼,我努力豎起耳朵想聽清他們在說什麼可隻隱約聽到“乾清宮”“手腳”“大發雷霆”這些個字眼。反正聽不清楚,索性也不費勁兒去聽,看樣子等會兒就知道了!
李德全拍拍手,四周立刻安靜下來大家都看著他,他衝著那幾個小太監一揮手,小太監們“嗻”了一聲,扯掉了麻布,我才看清被麻布包裹著的竟然是個人,而且還穿著太監的衣服滿臉是血。“小五子,知道這兒是什麼地方麼?”李德全斜睨了那個小五子一眼,彈彈衣袖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小五子環視下四周,瞧見身邊圍滿了黑壓壓的人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上下顫抖著說“奴才求諳達饒了奴才這回!”“喲!現在知道求饒了?晚了!咱家告訴你,這是內務府!知道內務府的規矩麼?”李德全看都不看小五子一眼,冷冷的開口道。聽完李德全的話,小五子抖的更是厲害連連磕頭道“是一時奴才鬼迷心竅,還望李總管念在奴才原先忠心耿耿的份上救奴才一命吧!奴才來生當牛做馬也伺候您!”“忠心耿耿?你私自將乾清宮的物件偷出宮換銀子,這也叫忠心耿耿?萬歲爺可是極為惱怒親自下旨要將你嚴辦!小五子,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乾清宮裡寶貝是多,可那也是你能偷出宮的麼?今兒個怕是神仙也就不了你嘍!”李德全俯下身拍著小五子的肩膀,臉上竟帶著笑容,可那笑容看的人汗毛直豎!“皇上可是說了,乾清宮回事太監小五子,監守自盜責內務府予以杖刑,以儆效尤!宮中所有太監宮女均須至內務府觀刑!小五子,俗話說‘殺雞給猴看’,你就當那個**!”李德全繼續冷笑道。那小五子趴在地上哆嗦著道“公公饒命!公公饒命!李公公救救奴才!”“哎!看你說的?怎麼是咱家要你的命呢?是皇上的意思!”李德全直起身不屑道,“淩大人,皇上的意思你也是知道了!人我是交給你了,剩下的就著你去辦吧!”淩普忙接話道“是是!不過還望公公指點奴才,打多少下合適呢?”“淩大人,咱們怎麼能揣測皇上的聖意呢?”李德全帶著假笑說道,“是!奴才多嘴了!”淩普擦擦額角的汗,顫聲道。“行了!咱家還得回去伺候皇上,淩大人先忙吧!”李德全一甩拂塵,瞥了一眼還在磕頭的小五子,帶著自己的隨從轉身離去。
“來呀!還愣著乾什麼?還不動手麼?”淩普指著小五子,大聲嗬斥著。幾個小太監抬出一個長條凳將早已癱軟的小五子架到凳子上,兩個手持木棍的行刑太監立在兩邊。其中一個太監問道“淩大人,這?”“哎!你沒聽剛才李公公說的麼?皇上也沒說打多少下,那就是先打著唄!看他小五子命有多硬能堅持多長時間了!”淩普讓人端來個椅子,斜靠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一副悠閒的端著茶碗慢慢的品著。行刑太監見淩普這麼說,抄起木棍狠狠的打向小五子。木棍每落下一次,小五子都哭喊著求饒,沒幾下便是血肉橫飛,小五子的慘叫聲刺激著我的耳膜,我捂著耳朵低下頭不忍再看,可那聲音還是穿透我的指縫毫不留情的衝進我的耳朵!不多時,小五子已是進的氣多出的氣少,連求饒的聲音也是低了許多,淩普突然說道“哎!等會兒!”行刑太監停了杖刑,等著淩普發話。我以為他見小五子已經快不行了,打算放他一馬誰知他後來的話卻讓我明白在這個皇宮裡奴才們的生命是多麼的渺小! “你們看爺乾嘛?爺有說讓你們停麼?”淩普白了眼行刑太監不滿道,“你!去給爺再沏杯茶來,再拿個軟墊,這椅子坐的人腰疼!哎哎哎!當心我的花瓶,那可是萬曆年間的東西,彆給爺弄碎嘍!”
我放下捂著耳朵的手,也不低頭乾脆直接看著漸漸沒了動靜的小五子。行刑太監見小五子沒了氣息一探鼻息對淩普回道“淩大人,小五子沒受得住,死了!”“死了?這才幾下?就死了?”淩普瞪圓眼睛很是不相信道,。“回淩大人,是死了!”“哦,你們把他拉到西郊的化人場去吧!然後隨便找個地埋了啊!”淩普不耐煩的揮手道。一個生命就這麼消失了,甚至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可更讓我心驚的是身邊的宮女太監甚至一些秀女們竟是一副饒有興致的表情,看著他們我忽然有了魯迅先生的那種悲哀!我看著麻木的他們,心中暗暗發誓道“希佳鈺,你看清楚小五子的慘象牢牢的記住這就是皇宮!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你一定要離開這裡!一定一定!”
回儲秀宮的路上,我獨自一人默默走在隊伍的最後,有意甩開姐姐和落落想一個人靜靜好好想想我的“出逃”計劃!猛然間,我感到有人在拉我的衣襟,我停下腳步轉身看去。隻見一名小太監正緊張的左右觀望,見我回頭湊過來快速說道“奴才是十四爺身邊的趙新兒,十四爺讓奴才轉告玉格格一聲,明兒午時在玉格格上次瞧見爺的那個側門見!爺說有話和玉格格說!”說完匆匆消失在人群中,留下我還沒緩過神!這十四阿哥又打算搞什麼“飛機”?不過話說回來,自打進宮的第一天見過“鐵四角”後,再也沒見過他們,幾乎都忘了這幾位阿哥了!
被趙新兒這麼一攪合,思緒全亂了,再看天已黑透我理理衣服順著來時的原路趕回儲秀宮。還沒到宮門口,老遠就瞧見白歌一臉挑釁的站在門邊。我冷冷的看她一眼,也不減慢步速,經過她身邊時說道“本姑娘今兒心情不好,你要是不想自找麻煩就彆來惹我!”她身形一滯,張口欲言,我瞪了她一眼沒等她說出一個字便閃身進了宮門,直接進了自己的房間衣服也不脫躺倒在床上!落落見我這般模樣,想勸我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我見她躊躇的樣子,支起身道“落落,我沒事!就是今兒看見小五子那般慘狀心裡很是難受!”“玉兒,我也是第一次見竟然能活活把人打死!以前倒是聽說過,可真擺在我眼前,我還是很害怕。”落落抱著自己的肩膀渾身顫抖著說道。我跳下床環著她的肩黯然道“落落,其實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看似人間天堂的皇宮是個什麼地方,今兒我是真的明白了,在這皇宮裡一隻貓一隻狗甚至一個花瓶都比人命要金貴的多,以前姐姐說過‘進了宮這命就不是自個兒的了!’我還不信這話,今兒我是看清楚了,一步走錯一句話說錯都會屍骨無存。”落落不答話,隻是靠在我肩膀上,沒多久我就覺得自己的肩膀上濕了一片,我輕輕撫摸著落落的頭發。看著落落慢慢熟睡,我也陷入回憶中。
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忙於工作爸爸遠在青海的部隊,也沒人管我所以常常溜到媽媽的單位去玩,我那時又是喜歡到處“探險”,一間間近乎相同的病房就是我眼中的寶地。有間病房裡住著一位老婆婆,她在那間病房裡住了好些年卻一直沒有家人探視,一次誤打誤撞進了老婆婆的房間從那兒以後我所有的空閒時間都“貢獻”到了老婆婆那裡,她的孤獨常常使年幼的我心疼,為了給她解悶我給她彈琴、跳舞、唱歌,老婆婆年輕時好像是位很有名的古箏演奏家,作為回報她時常指點正在學習古箏的我,那段時間我的演奏能力突飛猛進,本來枯燥乏味的練習在老婆婆的指導下變的逸趣橫生。直到我小學畢業那年,我拿到了古箏十級的證書,當我興高采烈的捧著證書來到她身邊時,她身邊圍了一圈的醫生護士,老媽也在裡麵,老媽見我進去忙把我推出房間,我緊緊抱著證書坐在門外的凳子上。沒過多久,老媽和那些醫生們都出來個個神情悲戚,看著他們的表情我心裡已知**,老媽握著我的手說道“去吧,她在等你。”我點點頭,老婆婆臉上一片的青灰,她看到我硬擠出個微笑道“你來啦?婆婆今天不能陪你練琴了,對不起啊!”我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顫聲道“婆婆,你看,我終於拿到十級證了,你高興嗎?”“嗯!婆婆當然高興啦!不過,小丫頭你要記住最美的音樂永遠在你心裡;最美的音樂是你的心聲!來,婆婆好想聽你彈琴,給婆婆再彈曲好麼?”我忙不迭的點頭急急解下背在身上的古箏,卻不知該彈什麼,婆婆好似了解我的心情般的說道“就彈最美的音樂。”我一瞬間明白我要彈什麼,隻有‘高山流水’能表達我的心情,婆婆對我而言不單是良師更是我的知音!隨著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我看到婆婆帶著幸福的微笑永遠閉上她那溫柔的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直麵死亡,帶給我直擊心靈的震撼,我一直相信死亡隻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可今兒見到的卻是一種血腥殘忍的剝奪他人生存的權利,更是體現了封建社會毫無公平毫無人權可言。我把落落輕輕放平到床上,給她蓋好被子起身準備回自己的床上,落落猛的抓住我的手夢囈道“額娘,我怕!”我歎口氣,難怪她會害怕,即使是像我童年幾乎在醫院度過,麵對過無數生死的人看到今兒的場麵也心跳加速不忍去看更何況常年養在深閨中的落落?看來今兒深受衝擊的不單是我啊!
我雙手抱膝坐在床上,竟一夜無眠,好看的:。
等到天色發白,我才有了些許睡意,靠著靠墊假眯了一會兒。再睜開眼,倒覺得困的厲害,見落落一臉關切的坐在床邊,我索性對她說道“落落,我今兒不太舒服,你幫我給桂嬤嬤說聲。”“怎麼不舒服?我剛看你臉色就不好!要請太醫麼?”落落的聲音充滿焦急,我忙擺手道“不用!昨晚沒睡好,你彆瞎操心啊!我睡會兒就好,你給姐姐說下,讓她也彆擔心!”落落見我這麼說,還是有些不放心的掩門出去。我拉開被子,鑽進去沒多久便進入夢鄉。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睛發現窗外一片漆黑,屋裡也點上了燈,我“騰”的一聲翻起身,卻驚到桌前正在看書的落落。她撫著胸口道“你怎麼一驚一乍的?嚇死我了!”我趕忙穿鞋下地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天怎麼都黑了?”“現在亥時初刻都過了!天能不黑?”落落繼續看著她的書,“啊?都這個時辰了?你怎麼也不叫醒我啊?”我有些埋怨道。“我的好玉格格,我怎麼沒叫你?我和瑾姐姐足足叫你了半個時辰,你連動都不動,要不是你還喘著氣兒,我們都以為你過去了呢!”落落扣下書,憤憤道。“真的?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我摸著腦門鬱悶,正說著肚子咕咕叫起來,落落“撲哧”笑道“就知道你起來就會餓,給你留了些點心,快過來吃吧!”“還是我家落落好,知道疼我!”我很是諂媚的笑道。落落白了我一眼繼續看她的書。剛吃了幾口,我跳起來問道“你剛說這是什麼時辰了?”“亥時初刻啊!”落落又被我嚇了一跳,書都掉在地上。我的天!我忘了十四阿哥了!我顧不得給落落道歉轉身向門外奔去,落落一把拉住我的衣袖道“你乾嘛去?這都什麼時辰了,還胡跑?”是啊,這都亥時了,他給我說的時間是午時啊!這會兒宮門早都落鎖了,怕是早回去了吧?隻是,若是以後再碰到他他還不得吃了我啊?我又坐回桌前掂起點心吃著,落落用莫名的眼神看我一眼合起書道“好了,你慢慢吃吧,我先睡了。”我有些心虛的說道“我會儘量悄悄的!”落落在我腦門上彈了下道“就你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