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慕含嬌進宮給皇後請安的時候。
一入大儀殿, 遠遠就聞到一股不對勁的氣味, 就見皇後麵色鐵青,穿著一身暗紅色鳳紋常服,目中帶著一絲凜冽寒意。
她將慕含嬌叫到麵前, 嚴厲質問:“昭王妃, 你可清楚自己身為親王妃的身份職責?”
慕含嬌完全不知道哪裡惹了皇後,恭敬回答:“母後教導多日, 兒臣心知肚明。”
皇後問:“那你好好說說!”
慕含嬌埋著頭, 一一回答:“孝敬父皇母後, 操持王府內務,打點上下親友,好生伺候殿下……”
皇後質問:“你怕是忘了, 最重要的一件是什麼?”
慕含嬌咬著唇, 低聲道:“為, 為皇家開枝散葉……”
皇後咬著牙根, 道:“你也知道最重要的是為皇家開枝散葉,為昭王生下嫡出子女, 那你為何隱瞞有隱疾很難生育,現在還擅自服用虎狼之藥避子?你做出這等荒謬之事,可知道該當何罪!”
慕含嬌一驚, 當時就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連忙道:“母後定是誤會了, 兒臣絕對沒有什麼隱疾, 不過是尋常的經血不調而已,所用的藥也並非什麼虎狼之藥,隻是滋陰補血的方子罷了,而且方子全是府上青囊門醫師蒼術所開的,殿下均有過目,還請母後明查!”
皇後語氣犀利,把證物藥渣和派去照顧慕含嬌的嬤嬤都擺在了她眼前,氣勢洶洶道:“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敢辯解?行!本宮請來了禦醫為你診斷,還有你府上的藥也立馬拿出來當場驗證!”
慕含嬌憋著一股氣道:“兒臣可以任由母後驗證,可是,驗證之後,若是證明兒臣所說絕無虛言,還望母後務必給出一個交代!兒臣絕不受這等汙蔑。”
皇後覺得她這就是虛張聲勢,畢竟一年前慕含嬌還在洛京的時候,皇後就聽聞了一些她有病常常用藥,再加上今日嬤嬤送來的證據,還有宮裡派過去的嬤嬤的證詞,都證明她用了避子湯。
皇後果斷的答應了:“若是本宮冤枉了你,必定給你交代,但是你若真的做過,本宮也絕不輕饒你!”
於是皇後當即就把禦醫叫進來診斷,並且派人去將昭王府慕含嬌所用的藥方和藥材全都取了過來。
經過半天漫長細致的驗證,不管是宮裡的禦醫還是女醫,都表示慕含嬌沒有隱疾,經血不調而已,不會導致不能生育。
至於昭王府搜羅出來的那些藥和藥方,經過檢查,確實也都是滋養補血,有利於備孕的,並非什麼虎狼之藥。
結果一出來,慕含嬌已經就跪在地上,一雙桃花眼之中淚光閃閃,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她強擠出眼淚,抽泣道:“不知是什麼有心之人故意汙蔑含嬌,讓母後生出這等誤會,還望母後沒忘了方才的承諾,定要替兒臣做主!”
皇後也有些吃驚,冷冽的目光轉而落向了旁邊她派去昭王府伺候慕含嬌的許嬤嬤。
今日前來告密的許嬤嬤早就神色慌張,冷汗直流,當時就跪了下去,道:“皇後娘娘,奴婢親耳聽見的,那個流螢拿了湯藥給昭王妃喝,說是避子湯,還說是昭王殿下看她年紀小不想讓她生!奴婢發誓,當時絕對聽見了,她肯定是喝了!而且每天都在喝!”
慕含嬌當時還在流眼淚,委屈道:“許嬤嬤,母後派你到昭王府,到底是來伺候我的,還是來挑撥離間的?流螢也是母後的人,怎麼可能給我喝避子湯,還跟我說這種話?而且殿下怎麼可能不想讓我生!你汙蔑我也就算了,哪來的膽子汙蔑殿下?我看你莫不是被誰收買了,故意來母後麵前栽贓陷害,搬弄是非的吧!”
皇後一聽,看著嬤嬤的目光冷了幾分,“許嬤嬤?”
那嬤嬤跪在地上,一時間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她不敢把高雲旖說出來,隻能磕頭,咬死道:“奴婢所說句句屬實,絕無虛言,懇請皇後娘娘相信奴婢!還有,這藥渣分明就是她用過留下的,肯定見不得人,不然那流螢何須每回都燒得乾淨!”
皇後指著藥渣證據,又質問慕含嬌:“那這藥渣你作何解釋?”
慕含嬌道:“這怎麼能證明是我用了的?再說了,母後你仔細想想,一邊說我很難生育,一邊又說我喝了避子湯,是不是自相矛盾?一看就是有心之人蓄意汙蔑。”
意思指的是高雲旖汙蔑她,可是,皇後同樣懷疑,慕含嬌當真喝了避子湯。
此事沒有確鑿證據,實在也不能罰慕含嬌,皇後彆無他法,也隻能隨意罰了許嬤嬤杖責二十,打得半死不活,將事情不了了之。
慕含嬌因為真的喝了避子湯,所以不敢深究。
臨走之前,語氣有些詭異的道:“兒臣儘心學習了一個月,大概也掌握了持家之道,今後必定將昭王府管理得井井有條,不再讓母後忙著秉持後宮,還要抽心思操心王府之事。”
這話說得乖巧又客氣,其實意思是昭王府的事情,她慕含嬌今後要全權負責,用不上皇後把手伸得那麼長,也不用她再派人過去,不知道是管教還是監視,把什麼事情都拿進宮稟報。
皇後冷嘁一聲,也不是那麼好說話的主,當即道,“那就希望昭王妃能獨當一麵,彆整得堂堂親王府邸烏煙瘴氣,親王妃不像親王妃,整日縱情聲色,不成體統,傳出去貽笑大方!你年紀尚小,怕是不會定規矩,本宮早已經親自替你擬好,畢竟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做皇家媳婦可不是你能隨心所欲的,你拿回去記得照章辦事,做好王妃職責本分。”
因為以前昭王府是幾乎不住人的,魏浟成親之前一直住在宮裡,現在成親之後,新婚已過一個月,已經讓他們放縱了這麼久,皇後早就準備好了這套規矩,隻等著哪天拿給慕含嬌。
當時皇後就讓人去把她擬好的規矩拿了出來,送到慕含嬌手中,隻道:“還望昭王妃不要叫本宮失望。”
慕含嬌看了看她那盛氣淩人的模樣,也隻能接過她給的卷軸,回答:“兒臣謹記母後教誨,必定照章辦事,還望母後也彆忘了出麵澄清今日之事,免得傳出去叫人非議。”
“……”
解決了此事從宮裡出來,回去的路上,慕含嬌還嚇得驚魂未定,渾身都是冷汗。
她以前可是在皇後麵前大聲說話都不敢,今日竟然跟皇後杠上了,自己都有點害怕。
她還嘀咕:“你說,到底是那個許嬤嬤告密,還是高雲旖指使的?”
流螢唇角微微一勾,冷笑道:“肯定是高雲旖,她那個丫環碧羽盯著我很久了,沒想到火裡也去掏出來,還好我留了後手,藥和藥方都藏得嚴實。”
慕含嬌不禁感歎,還好她月事不調,這一年多一直精心調理,現在已經好多了,雖然她確實吃了避子湯,不過不會那麼容易被抓到。
流螢還在旁邊嘀咕:“我就知道那個高雲旖不會這麼老實,娘娘,我們不如想辦法給她攆出去算了,整日看著她晃來晃去我都嫌煩。”
慕含嬌皺眉道:“萬一事情出了紕漏,到時候豈不是給殿下添麻煩,有高家在沒那麼好動她的。”
隻要魏浟還沒有上位,高家總歸還有利用價值,這就是魏浟前世怎麼也不會跟高家反目的原因。
流螢皺眉道:“可是,皇後給的這套規矩……”
本來慕含嬌是打算借這個機會把皇後的人從王府攆出去的,沒想到皇後又給塞了個這東西。
慕含嬌把皇後給的錦布卷軸拿出來看了一遍,看完之後麵色如土,簡直……
流螢也伸長脖子偷瞄了一眼,氣得有點翻白眼,隻道:“這都什麼規矩,皇後管得也太寬了吧!其他事情也就罷了,竟然還明文規定夫妻行房日子和時辰?還有,為什麼要讓殿下必須去側妃那裡。”
長長的卷軸,寫滿了規矩,估計大多是從彆的王府抄錄的,細分到了十數個大分類,其他繁雜的就不說了,其中還有夫妻相處之道,什麼相敬如賓之類的,還限製行房日子和時間,正妃一個月兩天,初一和十五,側妃每個月一天,初十,這三天必須實行責任,其餘時候魏浟自行安排,不過每日不超過三刻?
看見那個三刻,流螢想了想好像不太可能吧……黑著臉道,“娘娘,這規矩你看一眼做參考也就罷了,不必當真,皇後的眼線攆走之後,如今也沒人知道昭王府情形如何。在王府都是我們家殿下說了算,皇後管不了殿下的事。”
慕含嬌皺著眉,實在有些焦頭爛額。
皇後擺明了就是要強行插手魏浟的事情,不然也不會直接不問魏浟,就把高雲旖送進昭王府來,現在又來了這麼一套規矩。分明就是要強逼魏浟就範,承認下高雲旖,還得跟她圓房,今後還得儘職儘責的對待她。
問題皇後定的這些規矩,確實也合情合理,彆的親王府肯定都是這樣的規定……
慕含嬌想了想,她也隻能把分內之事做好,至於魏浟怎麼辦,她全不乾涉就是。
當日一回去,慕含嬌就另選了一間早就看上的院子,名為折花院,叫人打掃收拾乾淨之後,就此帶著自己的所有東西從正屋搬了出去。
夜裡魏浟踏著夜色回來,才走到大門外,就已經有人向他稟報,說是慕含嬌搬出主屋了。
眉梢微微一皺,目光便清冷了幾分,魏浟大步流星徑直走去折花院。
入正屋時候,明顯能感覺到外頭涼風瑟瑟,屋內暖意融融。
美人正在沐浴,遠遠就能聽見若有似無的水聲,聞到了空氣裡彌漫的濕氣,伴隨著一縷縷沁人心脾的芬芳,暖色的燈光之下,蟬翼般輕薄的屏風後頭,隱約可見一個影子,散發出一股誘人的氣息。
隻是瞄了一眼,便對那屏風後頭神秘的地方浮想聯翩。
片刻後,慕含嬌正好沐浴完畢,隨意穿著一件齊胸的睡袍,從屏風後頭出來,肩邊一縷縷青絲沾著水珠,渾身似乎還繚繞著騰騰水霧,白裡透紅的肌膚,剛出浴的美人比花還要嬌嫩,看得男人呼吸都凝重了。
知道魏浟回來,眾人紛紛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禮。
慕含嬌抬眸看了他一眼,也深吸了一口氣,上前欠身行禮,可是明顯就疏遠了許多。
想起來想要質問她的正事,魏浟回過神來,擰眉凝視著她,詢問:“沒經我允許,誰準你擅自搬過來?”
慕含嬌低著頭沒有說話,癟著嘴,顰著眉,不高興就寫在臉上,目光幽暗,更是心事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