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1 / 2)

心間雖已做下堅定不移的決定,可謝堯臣扣著宋尋月肩頭的手卻愈緊。

前世顧希文的成就,宋家數麵之緣中,他們彼此相敬如賓的畫麵,皆在謝堯臣腦海中翻湧。

顧希文自是感受到謝堯臣如利刃般鋒利的目光,他目光淡淡從謝堯臣麵上掃過,佯裝順從低眉。他明白,無非是他曾與宋尋月有過婚約,眼下琰郡王怕是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占有欲作祟,心裡不痛快。

但麵對這不善的眼神和語氣,顧希文心裡,其實毫不在意。

一來以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根本無力同琰郡王爭什麼。二來,琰郡王小他六七歲,他看他,同看從前私塾裡的學生差不多,這般公然的挑釁,也就隻有他這個年紀的少年才乾得出來。

若今日易地而處,他絕不會將對方放在眼裡,畢竟對手毫無一爭之力,也不知琰郡王到底是在怕什麼,似一隻被侵犯了領地的雄獅。

謝堯臣望著顧希文這淡漠順從的神態,忽覺自己莫名被壓了一頭,相比之下,他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在大人麵前張牙舞爪,但大人絲毫不理會他。

謝堯臣厭極了這種感覺,他收回目光,攬緊宋尋月,轉身便往外走,隻甩給宋俊兩個字:“告辭。”

宋俊一愣,忙和孫氏一同相送。

謝堯臣步子有些快,宋尋月勉強才能跟上他。她身子一側歪進謝堯臣懷裡,一路上就這般被他摟著離開了宋府,完全不必自己注意腳下,跟著走就行。

宋尋月全程仰頭看他,他骨相本就淩厲,再兼此時麵色冷峻,僅側臉,便已叫人望而生畏。若不是認識他這麼久,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就這神色,換成剛成親那幾天,絕對會唬得她大氣都不敢出。

宋尋月不禁有些奇怪,什麼事招惹到了他?而且好像還很生氣,這一路出來,一眼都沒有看她。

馬車已候在宋府門外,一出府門,謝堯臣便鬆開宋尋月上了馬車,隨後伸手,將她扶了上來,看著她進去,自己這才跟著入內,辰安從外關上了車門。

宋俊同孫氏,恭送的禮都未曾行完,馬車便已啟程,往琰郡王府方向而去。

目送馬車走遠,孫氏臉色徹底垮了下來,憤怒、不甘儘皆醞上神色。

好個琰郡王,好個宋尋月,分明不住,卻還折騰著她做這些粗使的活。從小到大,她何曾拿過掃帚?何曾拿過抹布?

她費勁心思討來這門親事,不僅沒給自己找個身份貴重的好女婿,反而請了尊折騰自己的神回來!

孫氏兀自閉目,她當真,咽不下這口氣。

宋俊轉過頭看向孫氏,見她這幅受了大苦的神色,心間的疑慮更重,若當真拿尋月當做親生孩子,為她打掃下院落,會這般痛苦嗎?

宋俊沉聲道:“日後長女的院子,好生打理著吧。”

說罷,宋俊未關懷孫氏半句,拂袖進門。今日琰郡王的話有道理,關於長女的一些事,他或許當真應該留心查查。

孫氏聞言蹙眉,交疊於腹前的雙手,不禁絞緊了指尖,她回眸望著宋俊夜色中大步離開的身影,深深抿唇,怕是要出事了,她得早做打算。

馬車上,謝堯臣自進來後,便獨個坐在靠左側的角落裡,手支著腦袋,一言不發。

車中央那銅製豹子搶珠的炭盆裡,炭火透過空隙,散發出幽紅的光,照在他一側的下頜上,五官在他麵頰另一側投下悠長的陰影,叫他神色愈發晦暗不明。

他如今在宋尋月心間,早已威嚴全失,宋尋月已徹底不再怕他。

見他這麼一副模樣,宋尋月俯身,身子近乎爬在自己腿麵上,抻著脖子去瞧他神色,眼裡滿是探問、疑惑。

謝堯臣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腦袋又往另一邊側了側。

“王爺……”宋尋月輕聲喚他。

謝堯臣眉眼微垂,沒有回應她。宋尋月見此,起身挪到他身邊的空位上,坐定,伸出食指,戳了下他的腿麵,再複輕喚:“王爺?”

謝堯臣長睫微動,眼珠明顯往她這麵轉了下。宋尋月見他這神色,心下了然,他沒有排斥她,這幅模樣不是不想理她,而是不知因什麼緣故,慪著他自己的氣。

宋尋月複又戳了他兩下,謝堯臣還是沒什麼動靜,隻是眼眸垂得更低。

宋尋月隻好又戳他一下,輕聲道:“我手冷。”

謝堯臣這次動了,轉眼看她一眼,伸手牽起她的手,拉進自己懷裡,給她捂著。

“還有這隻。”宋尋月將另一隻手也遞了過去。

謝堯臣看看她遞來的手,無法,身子徹底轉向她,一條腿屈膝翹上長椅,將她兩隻手合到一起,包進自己雙手中,垂眸給她暖著。

宋尋月這才全然看清他的神色,同方才在宋府裡充滿攻擊的模樣相比,眼下瞧著,雖也嚴肅,卻能從中品出一絲委屈來,為什麼呢?

宋尋月低頭,試著看他垂下的眼眸,問道:“王爺?你怎麼不高興了?”

大年初一的街道上很安靜,二人在馬車裡,隻能聽見車轍滾過積雪的聲音,宋尋月聲音很輕,但卻很清晰,絲絲入弦般鑽入他心間。

謝堯臣抬眼看向她,問道:“同我成親前,你屬意顧希文?願意和他在一起?”

他明知答案,前世他們的夫妻生活便是證明,可他還是問了出來,這不是自己找刀子往心裡紮嗎?他是不是傻?謝堯臣不禁蹙眉。

宋尋月一怔,原是因這事不高興。

回門那天,因為顧希文這件事,孫氏已經給她扣上過嫌貧愛富的臟帽子。可她無法跟謝堯臣解釋,前世發生的那些事,她如何與他言說?

若是沒有重生一事,僅看時間線,她確實在成親前同顧希文見過,也滿意他做夫君,除了年紀長她八歲,大了些之外,其餘沒什麼不好,畢竟孫氏不可能給她選更好的,誠如星兒所言,新姑爺不是個斷手斷腳的,她都值得慶幸。

念及此,宋尋月對謝堯臣認真道:“繼母待我不好,我一早就知道,她不會給我找什麼好親事。起初我和星兒,都擔心嫁個斷手斷腳的,或者嫁個心智不全的。後來見到顧希文,我還鬆了口氣,好歹隻是家境貧寒。”

說著,宋尋月抬眼看了一眼謝堯臣,正見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便知他在很認真的聽,宋尋月再複垂眸,接著道:“我對顧希文,沒有什麼屬意不屬意。當初在宋家,我無力左右自己命運,婚事被繼母拿捏在手裡,我隻是希望能通過成親離開宋家,無論貧富,自己都努力去過,活個有奔頭的日子。”

謝堯臣聽明白了,她當初給顧希文說那句話,不在乎他貧賤富貴,都願意和他好好過日子。其實她不在乎的,不是顧希文的貧賤富貴,而是自己未來生活的貧賤富貴,因為她的人生沒得選,無論貧賤富貴,她都得去自己努力過好。

至於嫁的人是誰不重要,隻要彆拖後腿,叫她痛苦不堪,她就願意好好過日子。願意去努力,在自己能力範圍內努力將生活越過越好。

想通這一節,謝堯臣心裡舒服多了,她並不是因為對顧希文的感情,才願意接納他的貧賤,而是她對人生的態度和選擇。

但他還是得再確認一下,念及此,謝堯臣問道:“那你可對他動過心?”

他不介意前世,雖然想起來心裡不舒服,但是人得講道理,那是前世的事,那時她和宋尋月互不相識,各有自己的生活,他就不能去介意她前世的人生,而且這不一切都已經重來了,更沒必要去介意。

但是他在意這一世的宋尋月,是不是對顧希文動過心?不是介意,而是在意,畢竟換親是宋瑤月弄出的事,她無法預料,對自己即將成親的人動心他能理解,他隻是想知道。

可為什麼想知道,他也不明白,明知是刀刃還要往下吞。謝堯臣很煩現在自己這些胡思亂想,道理都明白,看得也清晰,但還是往不該選的路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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