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1 / 2)

王府中,謝堯臣攬著宋尋月的肩膀進屋,同她並肩在貴妃榻上坐下,隨後他鬆開宋尋月,側身轉向她,手扶著膝,望向她的眼睛,神色間流出一絲深切的無奈,對她道:

“我娘親……她這個人,糊塗。小事上固執,大事上又沒什麼主見,唯一的優點就是生性良善。她是家中庶出之女,生母過世早,孤身在府中,養成了個謹小慎微的性子。外祖父又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所以她也沒讀過幾本書,很多事上思辨不清。因著容貌出眾,十來歲便進了宮,因容貌偶得父皇寵幸幾次,卻也因性子過於沉靜,沒能攏住父皇的心,但好在運氣不錯,僅幾次便有了我,直到我出宮分府,方晉升為妃位。”

謝堯臣眉眼微垂,喉結微動,伴隨著他輕蹙的眉峰:“我兩三歲的時候,外祖鄒家便因鹽稅出了事,外祖被罷官,鄒家從此在京中銷聲匿跡。母妃因與家中感情不深,出事時並未有求情之舉,又因我的緣故,父皇沒有遷怒於她。這些年在宮裡,母妃一貫的謹小慎微,隻安靜過自己的日子,從不爭寵。她怕卷進麻煩裡,也不敢和彆的嬪妃來往,生生在宮裡把自己過成個局外人。”

話至此處,謝堯臣麵露不忍之色,但隨即又不知想起什麼,神色轉而流出恨鐵不成鋼的無奈,接著對宋尋月道:“她這些年,唯一信任、唯一當做陪伴的人,隻有你那繼母,孫氏。”

宋尋月聞言垂眸,眼底流出一絲厭惡:“這我知道。”

孫氏為了給宋瑤月攀一門好婚事,在儀妃身上下足了功夫,彆說儀妃,任何人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有個人對你那麼好,都會犯迷糊,何況還是這種有計劃有預謀的。

謝堯臣見宋尋月眼底神色厭惡,心間忽地生出一絲懼怕,伸手握住宋尋月的手,拉到自己腿麵上,緊緊握住,他這才接著道:“等我得知母妃身邊有孫氏這麼個人時,他們已經來往了一陣子,我雖知孫氏目的不純,但瞧著母妃每次在她來之後,心情都會爽快幾日,便沒有多加阻攔,隻叫蔣雲無多留神些。”

“那時我看宋俊官位不高,隻當孫氏同母妃交往,是想得些更高身份的人脈關係,或珠寶上次,並未多想。直到母妃讓我娶宋瑤月,鐵了心要和孫氏做親家時,我才知驚覺孫氏竟有這麼大的胃口。區區四品官家夫人,竟是有膽子肖想、算計一位王爺的婚事。”

謝堯臣眼底閃過一絲深切的厭惡,不比方才宋尋月聽到孫氏名字時差,他繼續說道:“尚未成親,我已厭極了那對母女。我同母妃說了無數次我不願,但她鐵了心要和孫氏做親家,哭、鬨、吵架……惹得我不勝其煩!我實在受不了了,隻好妥協。”

前世他寧可娶宋瑤月在府裡晾著,今生寧可給宋瑤月準備一杯鴆酒,他也不想繼續在退婚一事上同母妃糾纏,當真折磨至極!

宋尋月靜靜看著他,愈發確定他的前世,就像今生最開始對待她一樣,完全沒有碰過宋瑤月。

謝堯臣輕聲一笑,對宋尋月道:“新婚那晚蓋頭揭開,發現新娘不是她,我可開心壞了!多謝不嫁之恩!我以為孫氏母女同我再無關係,且我已經娶了你,孫氏一直以來算計的婚事沒了,她還能繼續算計什麼?”

謝堯臣感歎著搖頭,徐徐道:“我可真是低估了此人的貪得無厭!我留下了本該屬於你的嫁妝,孫氏費儘心機抓到手裡的一切,就這般因宋瑤月的婚事付諸東流,我以為她隻能吃下這個悶虧。但沒想到,她居然想拿回去。”

宋尋月聞言一愣,疑惑著遲疑道:“她……她要怎麼拿回去?”

謝堯臣握著她手的手緩緩收緊,望著她的眼睛,眼底滿是自責。宋尋月在他麵上凝神片刻,忽地反應過來,怔愣道:“嫁妝返家,除非我死,她想要我命?”

宋尋月因震驚而半晌未眨的雙眼中,氳上一層淚水,緩緩從謝堯臣麵上移開目光。

孫氏想要她死?前世間接害死她還不夠,這一世為了搶回本該就屬於她的嫁妝,居然還想置她於死地?

可大魏律法嚴明,便是謝堯臣都不敢明目張膽的殺人,她一介婦人,她怎麼敢?又有何途徑取她性命?

宋尋月眼底的淚意被恨意和憤怒取代,她眼中淚水消散,開始挖空心思的回憶,想找出哪裡有什麼異樣不對之處。

細密的在記憶裡搜尋許久,她忽地想起今日謝堯臣在榮儀宮裡的反常,單獨出去一次,送她離開後又返回一次。

還有今晚,回來後認真的跟她說有事跟她講,開口便說起他的母妃,然後說到孫氏……

宋尋月轉頭看向謝堯臣,想從他這裡證實自己的猜想:“孫氏攛掇你母妃殺我?”

謝堯臣深吸一口氣,點頭。

宋尋月極儘嘲諷的一聲冷笑,得到準確的答案,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她擰著眉,細細想關於儀妃的事。

當初柳如絲的事上,在審問出真相後,柳如絲曾私下跟她說過,儀妃娘娘心善,見她受苦,便很好心的收留了她,她已是許久未曾見過這般心善的人。

便是謝堯臣也說,他母妃唯一的優點,是心善。可這樣的人,為何獨獨厭惡她?隻有一個理由,便是孫氏在父親麵前、在京中眾貴婦麵前給她立的那個歹毒模樣,也立到了儀妃跟前。

在儀妃眼裡,她就和在父親眼裡一樣,是個不記繼母恩情,品性敗壞,貪婪重利的鑽營歹毒之徒。

宋尋月再次看向謝堯臣,問道:“我可是已經度過死劫?”

謝堯臣再次點頭,解釋道:“昨日孫氏進宮,說你攛掇魏家父子,上門討要已故夫人的嫁妝,將生父算計了個乾淨。又在我母妃麵前說道,說你連生父都這般對待,日後必然也會算計我。我母妃最看重的人就是我,中了她的圈套,準備了砒.霜。”

謝堯臣不敢停頓,一氣兒道:“但好在,我母妃生性良善,便是小貓小狗她都見不得受苦,何況叫她殺人,她最終放棄了。姑且不說我母妃的性子,根本做不了這種傷人害命的事,便是蔣公公,為我考慮,也存了換茶的心,再不濟,還有梔香試毒,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出事。”

宋尋月腰背挺直坐著,靜靜聽他說完,隨後點頭道:“原是如此。”梔香試毒,她確實看見了,看來謝堯臣一直以來的處處小心,不是沒有道理。

宋尋月看向謝堯臣,目光在他麵上逡巡。

儀妃到底是沒有做,且她要過一輩子的人,也不是儀妃。眼下至關重要的,是謝堯臣對此事的態度,以及處理此事的方式。

若於此事上,但凡他開口懇求,叫她原諒他的母妃,那麼這一世,她就又沒有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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