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第 166 章 老三,才是皇位最合適……(2 / 2)

賢妃跪地行禮後,並未起身,掃了眼一旁儀貴妃和謝澤,見皇帝還是對他們一如既往的喜愛,底氣反而沒那麼足了。

與方才聲嘶力竭陳情的語氣相比,她的語氣緩下來不少,還帶著些許疑惑,似是不知是不是該繼續說,跟著對皇帝道:“陛下,臣妾自知,臣妾和堯棠罪孽深重,不值得陛下原諒,但父子一場,堯棠臨終前,留下一封書信帶給臣妾,叫臣妾轉交陛下。”

皇帝聞言,手一頓,麵上逗孩子的笑意消散,眼底漫上一絲濃鬱的期待,抬頭看向賢妃。

賢妃怕皇帝不願看謝堯棠的書信,淚水還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她望著皇帝的眼睛,取出袖中書信,雙手呈上,含淚顫聲道:“陛下,堯棠已經走了,念在多年的父子之情,您看看他的書信,可好?”

皇帝目光落在賢妃手裡的書信上,他抱住懷裡謝澤,將他遞給一旁儀貴妃,儀貴妃忙伸手,將謝澤抱過來,在他耳畔低聲哄道:“金金乖,先讓阿翁忙。”

謝澤看看儀貴妃,點點頭,複又看向自己的阿翁,一雙黑丟丟的大眼裡滿是好奇。

望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皇帝隻覺此時自己的手臂格外重。他緩緩伸手,從賢妃手裡接過了謝堯棠留下的書信。

皇帝看著書信,緩緩起身,朝一旁的海棠樹下走去,麵朝樹乾,背對著眾人,將書信拆開……

是一封家書,用詞全無講究,他隻用極為平常的語言,恍如麵對麵閒聊般,平靜的同他的爹爹說話。

“爹,兒臣幼時,便知自己的父親是皇帝,是普天之下最尊貴的人,彼時,仰望您,崇拜您,想做您最優秀的兒子,想得到您的讚揚與認可。可直到長大,兒臣才知,太子之位早已給了大哥,兒臣再努力,再優秀,也永遠無法變得像您一樣。不知從何時起,得到太子之位,就成了兒臣最深的執念,您從父親,變成了衡量我能力的考官,手足兄弟成了最大的敵人,而我身在其中,竟不覺這一切有任何不妥,逐漸的,變得不擇手段,變得步步為營……如今的結局,是兒臣作繭自縛,兒臣甘願受罰。當初您果斷處置兒臣時,兒臣心裡怨過您,但如今到了會寧府,到了這一步,兒臣才看清這一生的全貌。本以為兒臣此生最大的遺憾,是最終輸給了大哥,但時至今日,兒臣才知,最大的遺憾,是忘了自己除了是個皇子,還是個兒子、兄長、丈夫、父親……沒能成為您的驕傲,是兒臣不孝,但是兒臣還有機會,做一次好兄長。父皇見到這封信時,想來三弟正陷入性命攸關之境,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無論三弟正在遭遇什麼,還請父皇再相信兒臣一次,三弟有情有義,半生清醒,從未被權勢迷眼,他絕不會做出任何結黨營私,傷害手足,傷害父親的事來,若有,必是為人栽贓陷害,還請爹爹,務必明察!不孝子,謝堯棠敬上。”

皇帝捧著謝堯棠的書信,在海棠樹下站了許久。宋尋月看到他微顫的肩頭,心間不免酸澀。賢妃的眼淚,自提及謝堯棠的書信時,更是一直沒停過,就連儀貴妃,都因這氣氛感染,莫名代入自己兒子,摟著謝澤,眼眶跟著泛紅。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帝仰頭望天,深吸一口氣,這才轉過身來。他握著謝堯棠的書信,複又回到貴妃榻上坐下,看向宋尋月和賢妃,開口問道:“你們倆,給朕交代,老二被朕廢為庶人之後,老三都做了些什麼?”

老二不會平白無故給他留下這封信,他被廢為庶人的時候,老三夫妻倆還在外遊曆,這期間,老三肯定是做了什麼,才會喚起老三心間的兄弟之情,說出他有情有義的話來,才會為他留下這封書信,在他危難之際保全他。

宋尋月聞言愣住,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若不說,皇帝明顯已經覺察到了端倪,若說……謝堯臣背地裡做的那些事,若叫皇帝知道,焉知後果是好是壞?要麼是滿意謝堯臣幫助手足之舉,要麼就是覺得謝堯臣拿他的處置當耳旁風,私下接濟被他廢黜之人,招來責罰。

賢妃在皇帝身邊陪得久,對皇帝遠比宋尋月了解,她明白,皇帝已然發現端倪的情況下,即便他們不坦白,他自己也能查出來,何苦要在此時嘴硬,平白還要得罪皇帝一次?

念及此,賢妃行禮道:“回陛下的話,堯棠流放之路上,琰王不忍兄長妻女受辱,暗中相護,保他們一家平安抵達會寧府。堯棠過世前,琰王遊曆途徑會寧府,得知兄長病重,前去探望,並為兄長一家留下十萬兩傍身銀票。”

一旁的謝澤聽著這些話,忽地反應過來這位娘娘是誰,她是伯父的母親!謝澤一驚,正欲說什麼,卻忽地想起當初爹爹的囑咐,見過伯父的事,絕對不能在任何人麵前提起,謝澤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小嘴,生怕自己說漏了。

皇帝聽罷,看向宋尋月,問道:“是嗎?”

宋尋月還能怎麼辦?斂裙跪到了賢妃身邊,行禮道:“回父皇的話,是。自嫁給王爺,兒臣便知王爺心善,他此舉,並非有忤逆父皇之心,隻是不忍兄長妻女受辱,不忍兄長一家生活無依。”

說罷,宋尋月想了想,終是行大禮俯身叩拜,誠懇道:“還請父皇恕罪。”

皇帝看看地上的宋尋月,嘴邊閃過一絲笑意,問道:“老三那麼在意你,想來你若勸阻,他絕不會去。他做這些事的時候,你沒攔著嗎?”

宋尋月聞言抿抿唇,如實回道:“沒攔。兒臣幼時在繼母手下生活艱難,但聽聞,流放路上所受之苦,會比兒臣幼時的經曆苦過百倍,兒臣已為人母,同樣不忍。至於在會寧府,二哥那時病重,他與王爺到底兄弟一場,王爺想去見見兄長,兒臣怎能阻攔?且謝澤就在一邊看著,言傳身教,難道爹娘要教他做個無情無義之人?”

皇帝看著宋尋月的頭頂,緩緩點頭,神色間甚是滿意,語氣平和道:“起來吧。”

皇帝轉頭看向賢妃,道:“你也起來吧,都坐下說話。”

蔣雲無聞言,給賢妃也搬了一把椅子,與宋尋月先後落座。看來皇帝是不介意謝堯臣的做法,宋尋月暗自鬆了口氣,到底是親生兒子,即便被廢為庶人,皇帝心裡還是在意的。

賢妃心裡還是有些擔憂謝堯臣,坐下後,賢妃看向皇帝,試探著問道:“陛下,那今晚琰王的事,您是否會再做考慮?”

賢妃根本不知今晚一切全在皇帝掌控之中,看她這般真情實感的為老三擔憂,心裡還是頗有些欣慰的,衝她笑道:“放心吧,朕自有考量。”

說罷,皇帝的目光,再次落在手裡謝堯棠的書信上,神色間若有所思。

經營祝東風,出宮幾年功夫,便叫祝東風遍布大魏,使自己王府富足。

在這將近六年的光陰裡,謝堯臣評價官風有理有據,雖隻是一樁閒差,可凡遇官風不正之處,他整治手段巧妙百變,成效顯著,從未叫他擦過屁股。

在靜江府陪王妃待產的七八個月的功夫裡,在廣南西路見百姓疾苦,心生憐憫,一改懶惰散漫,親力親為,帶領眾官,富民利民,最終將曾經的邊陲流放之地,變成如今官府、百姓皆富足的廣南西路。

回京之後,即便隻剩下他和恭郡王兩個皇子,也從未動過半分貪婪之念,一心一意藏金埋銀,一心一意希望他這個父皇長命百歲,待妻忠誠,侍父純孝,教子用心。

對待手足兄弟,更是從未生過半點殘害之心,甚至當初,在老二被自己廢為庶人之後,頂著可能被他發現懲處的風險,暗中幫助兄長,探望兄長,憐惜兄長子嗣,猶如憐惜自己子嗣。

其妻宋氏,同樣心無旁騖,不貪權勢,為人寬厚,懂得思己及人,體諒夫君。在爭權奪勢上老實的同時,又在人生道途上聰明智慧,見得長遠,懂得何為長久之道。若為後,必有母儀天下之德,有妻如此,老三之幸。

最關鍵的是,司天監所言的天賜祥瑞之子,注定要帶著大魏走向更宏偉高度的祥瑞之子,是他的兒子。

綜其所有,他這老三,才是最適合承嗣皇位的人選!

想著,皇帝不由看向一旁的謝澤,伸手摸上了他的頭,眼底滿是憐愛。

他出生時,老大還是太子,老二正因《治國論》如日中天,且還是他承繼皇位的最佳人選。老三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那時他就想,這祥瑞之子,到底會有怎樣的機緣?才能最後走上這至高之位。

光陰瞬息而過,如今隻覺唏噓,原來,上天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所有的機緣,終歸會到謝澤的身上,為他鋪平一條登上皇位的坦途。

謝澤坐在儀貴妃懷裡,巴巴望著摸自己腦袋頂的阿翁,小臉可愛極了,全不知阿翁在想什麼,好奇開口問道:“阿翁在想什麼呀?”

皇帝衝他抿唇一笑,慈愛哄道:“在想你爹爹。”

說罷,皇帝看向福祿,吩咐道:“福祿,給朕取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