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 番外1-8 “本王會!”……(1 / 2)

初六當天,謝堯臣隻睡了兩個時辰,便起來張羅迎親之事,事無巨細的過問,力求一切最好,以給他的王妃最盛大的婚禮。就連府裡的下人都不住的感歎,深覺他們素來什麼都懶得管的王爺,是真的對王妃很上心。

待一切準備妥當,王府內賓客漸至,謝堯臣便回屋換好婚服,準備前往宋府迎娶王妃。來到門外,謝堯臣環視一圈連聲道賀的人,陪笑幾下,隨後湊到辰安耳邊,問道:“我二哥呢?來了嗎?”

在他的記憶中,當年在宮中謀害他的人是皇後和太子,同賢妃和端順王並無乾係,且後來端順王失勢,在最後那段時光裡,他倒是從謝堯棠身上,感受到一絲難能可貴的手足之情。

他明白,現在的謝堯棠,恐怕心裡惦記的都是皇位,但是人的本性不會變,若是可以,這一回,他想試著同謝堯棠做真正的兄弟。他私心估摸著,皇位在前,謝堯棠未受記憶中那般的重創,不見得能減少對他的猜忌,但……他想試試,若實在不成,再行疏遠便是。

辰安聽謝堯臣問及端順王,著實奇怪一瞬。王爺與幾個手足兄弟,情分素來寡淡,平日也沒什麼來往,幾位皇子雖然都送了賀禮,但今日他還真沒注意端順王府裡是否來了人。

念及此,辰安神色間有些歉意,對謝堯臣道:“王爺,臣這便去看看。”

謝堯臣道:“叫張立去,你隨我去迎親。若是二哥沒來,叫張立親自去一趟端順王府,幫本王帶句話,就說弟弟成親,兄長哪有不來的道理?幼時我常去找他玩,現在又想找了,希望他能來。”

辰安行禮應下,即刻去找張立,謝堯臣先行出門,門外迎親隊伍早已候著,謝堯臣望著幾乎占滿王府門前一條小巷的迎親隊伍,不禁提了一口氣,唇邊滿是藏不住的笑意。

若是算上這次,他其實一共成了三次親,一次是娶宋瑤月,一次是以為要娶宋瑤月,其實娶來的事宋尋月,而這一次,他要娶的人,就是宋尋月本人。前兩次成親,沒有一次,如今日這般,如此令他期待,令他感受到迎娶心愛之人的喜悅。此刻心頭的這一切欣喜,方才是經曆人生至關重要時刻該有的感受和經曆。

謝堯臣騎上高頭大馬,待辰安出來後,迎親隊伍動身,頓時絲樂鑼鼓聲不絕於耳,一路往宋府而去。

謝堯臣帶著迎親隊伍離開,而張立則在府裡找了一圈端順王府的人,發覺前來的隻有端順王妃,而端順王本人未來。

於是張立向端順王妃詢問了謝堯棠的去處,聽聞其在府上處理公務,便即刻離府,去端順王府找謝堯棠。

張立來到端順王府門外,著人通報。

門口通報的下人進來時,謝堯棠正在吃東西,今日太忙,他沒顧上吃飯。聽人說琰郡王府張立至,謝堯棠微微一愣,隨後問道:“三弟不是今日成親嗎?怎麼會派人來我府上?”

門房的人道:“不知,來的是張立。”

謝堯棠想了想,道:“請。”

門房的人行禮,前去請張立,不多時,張立便在端順王府小廝的指引下,進了謝堯棠的房間。

張立行禮道:“琰郡王府張立,拜見王爺。”

謝堯棠打量張立兩眼,問道:“不知三弟遣你來有何事?”

張立含笑道:“王爺今日成親,出門前特意留意賓客,發覺王爺未至,便遣臣前來邀請。”

他這弟弟,素來不著調,但不知是真的還是演得,這些年他們關係並不親近,禮到,王妃到,他去不去不甚要緊,不知此番謝堯臣特意遣人來請,是何目的?

念及此,謝堯棠笑道:“本王手裡還有些事要忙,已派王妃前去,你替本王告知三弟,就說二哥祝他和新王妃百年好合,不能親去,請他見諒。”

張立聽罷,並未離去,隻笑笑,隨後道:“王爺有句話托我帶給您,王爺說,弟弟成親,兄長豈有不來的道理?王爺還說,幼時他常去找您玩,可後來年歲漸長,便疏遠了,現在他又想找了,不知您是否願意前來。”

聽聞此言,謝堯棠眉心微動,望著張立,似是陷入沉思。

謝堯臣托張立帶的話,甚是真誠,相比之下,他敷衍的客套之辭,顯得極為虛假。謝堯棠莫名想起幼時很多事,在他們都還不懂事的時候,他也曾像尋常人家的兄長一樣,帶著弟弟在宮裡玩耍亂竄,隻是後來……

年紀這些往事,謝堯棠心間裂開一絲縫隙,仿佛多年來由奪嫡鑄成的銅牆鐵壁,忽然不在那麼堅固,照進些許晃眼的溫情。

謝堯棠不易察覺的輕歎一聲,轉頭看向窗外。兄弟手足的溫情,確實叫人動容,但是他不是小孩子了,謝堯臣也不是,身為皇子,他們兄弟間,一絲一毫多餘的信任,都有可能化作來日斬殺自己的利刃,他豈敢相信謝堯臣這溫情之言?

謝堯棠沉默許久,隨後看向張立,對他道:“本王忙完手裡的事便去,三弟迎親回來之前,本王一定到琰郡王府。”

張立含笑行禮,隨後道:“臣告退。”

張立退下,謝堯棠則從椅子上起身,朝臥室走去,對屋裡人吩咐道:“為本王更衣。”

既然謝堯臣特意派人來請,就去瞧瞧吧。

這邊謝堯棠更衣後出門,而謝堯臣則已帶著迎請隊伍,到了宋府門外。

房間中,宋尋月已經穿好婚服,頭戴龍鳳蓋頭,靜候出閣。

外頭的光透過紅蓋頭灑進來,宋尋月入目的光一片紅,她手心裡已沁出汗水,昨夜府裡來了儀妃宮裡派來的教引嬤嬤,跟她講了很多新婚之夜的事。

不知怎地,一想起嬤嬤口中描述的那些畫麵,宋尋月腦海中便會出現謝堯臣的麵容,便覺緊張的不行,不僅緊張,還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今夜該以何種態度麵對他,也怕自己做不好。全無旁人傳聞中,那種對心愛之人的期待,隻有擔憂懼怕。

宋尋月戴著蓋頭低著頭,看著自己來回緊擰的手指,滿心裡不安。

不知踟躕多久,忽聽外頭傳來高聲唱和,迎她出閣,星兒忙上前扶住宋尋月手臂,對她道:“小姐,走啦。”

宋尋月順勢起身,在星兒和梔香的攙扶下,一道出了門,出了自己小院。

待她行至正廳,隱約聽得謝堯臣的聲音,不多時,便見一段和她一樣身著征婚婚服的衣擺行至眼前,衣擺下,是他的玄色登雲履,跟著眼前伸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手型修長,經脈清晰,甚是好看。

宋尋月提了一口氣,將手遞到了謝堯臣的掌心中,謝堯臣抿唇一笑,握住了宋尋月那隻微涼的手,耳畔傳來他渾雅好聽的聲音,輕聲道:“小心,等下跟著我走。”

宋尋月下意識點頭,可點過頭,才忽地意識到,她戴著蓋頭,謝堯臣看不到,便微微抿唇,沒再給出任何回應。

謝堯臣將她牽至宋俊麵前,同她一道行離府高雙親之禮,同敬清茶。宋俊循禮說了幾句叮囑之言,謝堯臣便牽著宋尋月離去。

走在離開宋府的路上,謝堯臣全程忍不住側頭,目光一直落在宋尋月頭頂上,唇邊笑意深深。

此番成親,當真是全了他當年的遺憾,上次娶她,以為是宋瑤月,他全程沒有半點好顏色。

謝堯臣一路牽著她出府,將她送進了八抬大轎中,這才放下轎簾,自騎上馬,跨上馬的那一瞬間,周圍觀禮眾人,皆見他麵上笑意燦爛,春風得意。

絲樂鑼鼓聲再起,琰郡王府的迎親隊伍接著他們的王妃,一路返回琰郡王府。

謝堯臣接著宋尋月回來時,謝堯棠已經抵達琰郡王府。來之前,他本以為謝堯臣專程派人來請他,應當也請了太子,可等到了琰郡王府,他方才發覺,太子並未來。

他私下詢問張立,問他三弟沒有派人去請太子嗎?張立卻說,王爺隻吩咐去請您,並未吩咐去請太子。

聽到這話,謝堯棠心間莫名有了些許動容,便主動承擔起弟弟婚禮中,一個兄長合該做的一切。

待迎親隊伍回到琰郡王府時,謝堯棠就站在眾賓客之首,全程幫著安排禮器流程等事宜。

謝堯臣剛下馬,便看見了在門口的謝堯棠,他望著謝堯棠的麵容,有一瞬的怔愣,隨後朝他笑開,衝他點了一下頭。

謝堯棠莫名覺得有些不適,眉眼微垂,但轉瞬便重新抬眼,朝謝堯臣回以一笑,也點了下頭。

謝堯臣重新將宋尋月扶出花轎,一路帶著她循禮入門。

正廳中,謝堯臣再複同宋尋月拜堂,三拜之後,同入勝年院,在宮裡嬤嬤的主持下,挑蓋頭,剪結發。

蓋頭揭下之後,宋尋月看清了謝堯臣的麵容,對上他燦爛笑容的瞬間,宋尋月有一瞬的恍惚,他的笑意如烈陽般晃眼。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開心。

本來同他成婚,宋尋月所報的想法,便是嫁誰不是嫁,嫁過去好好過日子便是。但此時麵對謝堯臣如此發自內心的開心,她心間莫名生出些許愧疚。

這世上忽然出現了一個人,還是高高在上皇子,待她如此之好,且還願意明媒正娶,為她求來賜婚,可她對他,卻未生出半點情義,確實是有些愧疚的。

禮畢之後,謝堯臣捏捏宋尋月的手,對她道:“我出去陪賓客,我叫寄春給你準備了飯菜,等下人走後會給你送進來,你多吃些。”

宋尋月點點頭,謝堯臣衝她抿唇一笑,鬆開她的手轉身離去。

宋尋月目送謝堯臣高拔的背影離開,房裡其餘人也都退了出去,手上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溫度,宋尋月不禁伸出另一隻手摸了摸。事到如今,她還是覺得恍惚,不過短短兩個月的功夫,她的人生境遇,竟然就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

父親生辰宴當晚見到謝堯臣之前,她還在為下一頓吃什麼發愁,可就是短短月餘的功夫,她不僅被皇帝賜婚,如今竟還成了琰郡王妃。

若是跟兩個月前的她說,你馬上就會成為琰郡王妃,她絕對會當成夢話來聽,但就這事這般離譜的事,現在卻真真切切的發生了,此時此刻,她穿著婚服,已經和琰郡王謝堯臣拜過堂了,成了夫妻。

就在宋尋月出神間,房門被“吱呀”一聲推開,跟著便見寄春走了進來,後頭跟著一串女婢,每人手裡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是熱騰騰的飯菜。

寄春衝宋尋月一笑,帶著一眾婢女進來,指揮婢女們放下飯菜,上前行禮道:“王妃娘娘,王爺特意吩咐給您做的,您今日怕是還什麼都沒吃吧,奴婢伺候您用。”

說著,寄春上前扶住宋尋月,將她帶到了桌邊,給她遞上筷子。

宋尋月掃了一眼桌麵,見桌上的菜,都是她喜歡吃的,莫名想起那日在鬆鶴樓,謝堯臣點的拿一桌子飯菜,也都是每一道都和她胃口。

她似是想到什麼,轉頭看向寄春,問道:“這些菜,也是王爺吩咐的?”

“嗯。”寄春點頭:“菜品是王爺親自選的幾道,說您肯定愛吃。”

宋尋月聽罷,望著桌上的飯菜,一時有些愣神。而一旁的寄春忽然不覺,隻自顧自的接著對宋尋月道:“王妃娘娘,你瞧王爺對您上心吧,連您喜歡吃的菜都記在心裡。”

寄春正在羨慕二人之間的感情,而宋尋月,心間卻生出些許動容,以謝堯臣所言,他是調查孫氏母女的時候,方才了解到的她,隻是未成想,他卻連自己喜歡吃什麼都記下了。

或許謝堯臣對她的了解,遠超她的想象,也真如他所言,是因為了解她,才喜歡她,鐘情她,要她做他的王妃。

寄春不知宋尋月心裡在想什麼,隻當新娘子是害羞,已拿起筷子,為宋尋月布菜,宋尋月衝寄春笑笑,吃起了飯菜,她確實是餓了。

謝堯臣來到前廳,賓客滿座,但笑著受了賓客們的行禮,便在席中找尋謝堯棠的身影,找了半天,終於見正在替他招呼賓客,行走在各桌間的謝堯棠。

謝堯臣抿唇一笑,走上前去,抱拳行禮道:“二哥。”

聽到謝堯臣的聲音,謝堯棠轉身看來,含笑道:“恭喜三弟。”

謝堯臣笑笑道:“我還以為你不來呢?同我去院裡走走。”

謝堯棠想了想,放下酒杯,跟著謝堯臣來到院中。兄弟二人走在院中小徑上,謝堯棠道:“今日你專程著人來請我,倒是叫我頗感意外。”

謝堯臣笑道:“確實是會意外,但是二哥,你可有想過,如今你同太子爭鋒相對,若有朝一日敗下陣來,會如何?”

謝堯棠沒想到謝堯臣會問的這麼直白,他們兄弟間,無論多少明爭暗鬥,但是明麵上還是會擺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樣子來,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謝堯臣驟然這般問,著實叫謝堯棠吃驚不小,他轉頭看向謝堯臣,目光在謝堯臣麵上來回逡巡,眉宇間閃過一絲警惕,隨後笑道:“三弟哪裡話,身為皇子,合該為父皇分憂,哪有什麼爭鋒相對?”

謝堯臣轉頭看向他,不由一聲輕歎,如今他們兄弟這處境,若想消除隔閡,當真是不易。

謝堯臣想了想,對謝堯棠道:“我自是方才所言,二哥聽了怕是覺得刺耳。但為弟真心為二哥未來擔憂,二哥又何必敷衍我?”

謝堯棠聽著這番話,頗有些詫異的看向謝堯臣,眼裡滿是探問之色。

謝堯臣見此,接著道:“我這人,素來有自知之明,我母妃不受寵,母族式微,所以我這輩子,隻想做個富貴閒人。想要的,和所考慮的,自然與二哥不同。皇位之爭,成王敗寇,二哥,你仔細想想,人這一生,難道隻有皇位二字嗎?我不希望你有朝一日,成為那個敗寇。”

在他的記憶中,他後來是做了皇帝,心間也有了要為民謀福祉的理想。但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不會去爭。

記憶中成為皇帝,屬實是意想不到的意外,所以對於他而言,成為皇帝,不過是漫漫人生路上的其中一段經曆,除此之外,他認為人生還有很多意義,實在沒必要被皇位遮住眼睛。

若是這一回,他能救下二哥,未來就算是二哥當皇帝也沒多大關係,左右二哥沒害過他,若是願意聽他的,證明兄弟情也還可以,他成為皇帝,他反而樂得輕鬆,隻要不是太子做皇帝就成。

謝堯棠聽著謝堯臣這一番肺腑之言,半信半疑,他不太信三弟對皇位沒興趣,但卻有些相信他對他這位兄長的那些擔憂,聽起來像是真的,他在考慮他可能會遇到的風險。

謝堯棠側頭凝視謝堯臣片刻,隨後道:“多謝三弟提醒,我會留神。”

聽謝堯棠這般說,謝堯臣便知他沒聽進去,隻好歎道:“我知道,二哥同太子相爭多年,哪怕現在放棄,太子也不會放過你。但我希望,此一生,無論怎麼爭,你切莫急功近利,不擇手段,自斷前程。”

在他的記憶中,謝堯棠便是為了早些贏過太子,占了顧希文的《治國論》,因而惹禍上身,被父皇徹底厭棄。

謝堯臣說這番話時,謝堯棠全程看著他,在他的神色間,謝堯棠看出一絲真切的遺憾,真切的擔憂。

謝堯臣此番舉止,著實叫謝堯棠意外,他猶豫半晌,終是沒忍住,問道:“你為何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