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徐二郎已經離開了碼頭,在閔州同知已經另一位官員的陪伴下上了一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
瑾娘是等眾人都散了後,才下船的。她也上了一輛青帷馬車,而她身邊伺候的人,連帶著她和徐二郎的諸多行李,都被從船上搬下來,隨著馬車進入到驛站中。
這支車隊離開後,那些留在現場暗暗看熱鬨的各府的探子才滿足的離去。他們不知道的是,混在搬行李的人員中的,還有陳家旭與其夫人。
兩人上了管船,就見這船隻當真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雖不見豪奢裝飾,卻處處透著威嚴肅穆,很是駭人。
陳家旭與孫氏如今做著“陳記皮貨”的買賣,他們的皮貨色澤鮮亮,質量上乘,是其餘皮貨遠遠比不得的。加之與總督府成了姻親,如今他們兩人也富貴起來了。
出入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府邸,就是閔州官府的官員們辦宴會,他們偶爾也會被邀請參加。
去的地方多了,眼界也開闊了,陳家旭和孫氏如今再也不是能被隨便駭住的人物。
但是上了這官船,他們還是不受控製的把心提的高高的,把落腳的聲音降的低低的,就好似唯恐驚動了什麼神獸。
好在此時徐二郎已經下了船隻,就隻有瑾娘作為大家長接見了他們。
而瑾娘之後還要帶人員去驛站安頓,手中等著處理的請帖還有兩大竹簍,需要見的夫人還排著老遠的長隊……
她委實忙的分身無暇,就是有心和孫氏他們多說些什麼,以表達關懷和親近,可也有心無力。
最終瑾娘將事情都交到徐翀手裡,讓他好生招待陳家旭與孫氏,便邁著不放心的步伐離開了。
而直等到瑾娘下了船,陳家旭與孫氏自上船後就提著的心,才緩緩放了下來。
他們微不可見的鬆了口氣,隨即將自家妹妹細致的打量了又打量。
陳佳玉自然沒有不好的,她麵色紅潤,精氣神絕佳,她長了不少肉,肚子也鼓起來了,通身溫婉柔和,氣質中也多了幾分貴氣。
陳家旭和孫氏這才徹底放了心,陳家旭木訥,紅著眼不知如何說話,孫氏卻是一把拉住佳玉的手,憐惜的摸了又摸,“接到你的書信說是懷孕了,我和你大哥高興的一晚上沒睡著。可隨即又知道你孕吐的厲害,什麼東西都吃不下,我這心啊,就沒安生過。我這離的遠,能給你送過去的也是些方子,其餘的東西倒是也尋摸了不少,可還沒等送過去,就發黴變味了。”
孫氏也是將小姑子看作親妹子的,她們感情本就好,更被提自家這生意還是妹婿給張羅的。
又是因緣巧合,她與家旭聽到了給他們運送皮貨的當家的話,才得知原本這開皮貨鋪的生意,是總督夫人準備做的。人家原材料準備的足足的,就差過來選鋪子人手了。結果因為妹婿要娶妹妹,想讓她無後顧之憂,便截了自家二嫂的胡,將這生意給了自家。
生意還不回去,孫氏又擔心因為這事兒惡了瑾娘,連累了佳玉在府裡不好過。
雖然這個可能性很小,畢竟連這大好生意都能讓給兄弟,可見總督夫人不是個小性的。但是萬一呢?人家可是正二品的誥命夫人,膝下兒女好幾個,在府中一口唾沫一個釘,那說話比老夫人都好用。
孫氏擔心佳玉受他們牽連,日子難過,直到這次見到佳玉眉宇舒展,氣息祥和的模樣,她心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孫氏拉著佳玉的手說話,陳家旭則被徐翀拉到另一側坐下。
小魚兒領著妹妹過來給幾人續茶,陳家旭受寵若驚,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
小魚兒剛才已經給陳家旭與孫氏見過禮,她也早從爹娘口中知道三嬸兄嫂的為人,是以並不見怪。隻是笑笑將茶水放下,然後又給三嬸那邊也重新添上,便在陳家旭與孫氏的誠惶誠恐中,有禮有節的帶著妹妹退下了。
這時兩邊的敘話都暫時告一段落。
眼瞅著外邊也清淨了,徐翀就吩咐下人看著小主子,帶著東西準備下去。
一邊走還順道和陳家旭說,“過兩日在府中暖宅,屆時大哥大嫂若是有閒,不妨早些過來府上幫襯我們幾分。”徐翀說這話一點不外道,他和陳家旭是袍澤,本就沒什麼不好說的。加上佳玉不在的這段日子,他也沒少往陳家送東西,所以原本的“麵子情”,如今也濃厚許多,有了許多真情實意存在。
也是因此,徐翀使喚起人來,一點不客氣。
倒是小魚兒聽見自家三叔這話,心裡忍不住翻白眼。
也就隻有自家三叔這種神人,才能將“幫襯”兩字說的如此清新脫俗。
她敢保證,三叔說的幫襯,絕不僅僅是幫襯一點點而已。指不定連帶著擬定請帖、擬定菜單、置辦宴席、招待客人,等等包括其餘一些瑣事,三叔怕是全都會甩手給他大舅子夫婦。
攤上自家三叔這樣的妹婿,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
小魚兒心中這麼想著,一邊又忍不住思索,這是她不知道閔州辦宴席的忌諱,依舊酒水的品類,不然區區一個暖宅宴,她要辦下來也是很容易的。
嗯,回去就和三叔三嬸說說,她也搭把手算了。
三嬸嬸勞累不得,三叔就是個大撒手萬事不管的,可也不能什麼都依賴陳家,那就隻有她這個侄女多操點心,做點事兒了。
唉,她也真是個勞碌命。明明特意避開驛站去三叔家居住,就是為了躲閒的,結果反倒是自己給自己找起事情來了,她也真是坐不住。
上了馬車,晃晃悠悠過了好長時間,馬車拐過一道又一道巷子,才終於停了下來。
徐翀這宅子早先說是在城中心,這話也沒錯。這宅子位置好,恰好在北區與西區交彙處,而又鬨中取靜,當真是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