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之距,狐精慘叫一聲跌落地上,翻騰打滾,身上被一道道金線符籙纏繞。
“放開我!”狐精口吐人言,聲音沙啞中夾雜一絲魅惑。“放了我,我讓何菱回來!”
老何聽見女兒名字,驀地抬頭。
“你說什麼?阿菱還活著?!”
“她還活著,鬆開我,我就放她回來!”狐精嘴巴一張一合,語調滿溢痛苦。
老何趕緊抓著長明,滿是哀求:“先生,你聽見它說的了嗎?先放了它吧!”
“它騙你的。狐精最善於蠱惑人心。”
回答老何的是另一個聲音。
真正的雲未思從外麵走進來。
他手指一彈,一點冰雪彈向老何眉心。
所有被狐精魅惑的幻想希望蕩然無存,老何徹底清醒過來,抱著懷裡柔軟的人皮,悲慟大哭。
狐精死死盯著雲未思和長明二人,眼神怨毒,身體在金光束縛中逐漸停止掙紮,最終氣息全無。
原本在長明手裡柔軟順滑的狐尾,隨著狐精沒氣兒,根根毛發變得僵硬紮手,光澤不再。
狐精伏誅,卻不止一隻。
對方修為不低,先前雲未思追出去之際,它們就已經察覺了,雲未思與幾隻精怪纏鬥一陣,殺死其中一隻狐精,其餘的負傷逃走,加上方才從這裡逃跑的夢魔,目前大約還有四隻以上的精怪在紅蘿鎮活躍。
精怪善於化形,蹤跡難覓,還能魅惑心神,尋常人根本不是對手,紅蘿鎮頻繁發生的命案很有可能是它們犯下的。
麻煩還不止這些。
長明他們在前院兩側屋子察看時,發現何家帶來的護衛,大多在睡夢中被奪去性命,臨死前還帶著沉睡的恬然,似乎毫無痛苦。
除了歇在前頭的幾個馬夫,偌大一個何家商隊,最後竟隻剩下老何一人幸存。
饒是老何見多識廣,也被這件事沉重打擊,當即就一病不起。
外頭風大雪急,連大夫都難找,幸而還有雲未思給他輸送靈力,將性命保下。
出了這等事情,整座客棧人心惶惶,差點掀翻了天。
精怪索命之說不脛而走,門口那道血痕很快也有了答案,據說是半夜裡有個女人被殺,身首分離,沒了腦袋的身體被拖行大半條街,腦袋則被懸掛在街口藥鋪門前的望子上,嚇得清早起來的藥鋪夥計差點去掉半條命。
客棧的血案傳出去,鎮監很快得到消息派了捕快過來,將屍體帶走,查探一番,可也隻能給些似是而非的官話套話,許多人害怕之極,不顧風雪交加,當即強行拉著馬車上路,但車輪很快就陷入厚厚的積雪裡,根本無法前進分毫,隻得又拉著車馬懨懨回來。
紅蘿鎮上的客棧全部客滿了,即便有人不想住在客棧裡,也無處可去,一旦夜幕降臨,留在外麵隻會更危險。
在無法離開的前提下,所有人隻能繼續滯留在客棧裡,彼此圍坐取暖,在閒聊中惶惶不安等待新的黑夜來臨。
天色陰得足以擰出水來。
即使此刻是陽氣最盛的午時,整個鎮子的上空依舊彌漫一股化不開的陰鬱,森然沉重,令人絲毫高興不起來。
孫無瑕偏不信這個邪。
他在昨夜聽見尖叫之後就疾奔出來,還跟追趕夢魔的雲未思前後腳錯過,撲了個空,白天聽說跟雲未思他們同行的何氏商隊出事之後,他就想著將上回丟掉的麵子從對方那裡找回來,對方拿了無名劍,竟連幾個普通人都護不住,遲道友的劍在他們手裡,也隻會被玷汙了。
剛才他看見長明和雲未思匆匆離開客棧的身影之後,立馬就跟了上去,眼看著四周迷霧重重,前方兩人越走越快,很快就蹤影全無。
孫無瑕皺起眉頭,正待追趕,隻覺腳下凝滯,低頭看去,原本的積雪不知何時竟變成粘稠血液,化開一團,把他鞋底牢牢黏住,令他寸步難行。
“何方妖孽,還不快滾出來!”
他大喝一聲,禦劍出鞘。
但四下空蕩蕩的,哪裡有人回答?
一隻素手伸來,拍上他的肩膀。
孫無瑕毫無防備,竟被拍個正著,他猛地回頭!
……
長明和雲未思,正在那間藥鋪門口,察看早上被掛了人頭的望子。
人頭已經被捕快取走了,望子卻還在,抬頭望去,竿子上斑斑血痕,還殘留一截繩索。
掌櫃和夥計想取下來換掉,又怕精怪怪罪,反而回來報複他們,正糾結害怕,左右為難。
雲未思看了片刻,忽然搖搖頭。
“這不是夢魔和狐精的手法。”
“我剛問過了,邢捕頭說,這半月以來,不包括昨夜,合共死了八人,其中一個與早上這女人的死法一樣,是身首分離,兩個是被剝皮,白骨不知去向,就像何菱一樣,另外還有五個,身體完好,無病無傷,唯獨麵容驚懼扭曲,似乎在臨死前看見什麼異常恐怖的事情,死法倒與何家那幾名護衛相似。”
長明方才去了一趟衙門詢問情況,對方得知他是修士,態度還算客氣,捕頭出麵陪聊了一會兒,將情況大致都說明白,他這才過來與雲未思會合。
這就是他們為何會站在這裡的原因。
既然所有死者裡,死法各不相同,要麼是夢魔和狐精故意混淆他們的視線,要麼就是,紅蘿鎮裡作怪的,遠不止夢魔狐精,還有隱藏在暗處,他們所不知道的黑手。
小小一個紅蘿鎮,變故竟一樁接一樁,是因為離商州近,還是出於彆的緣故?
雲未思正盯著那望子細看,耳邊嘶的一聲低吟,他立時轉頭。
卻見長明袖子略略往上一掀,他手背原本被袖子遮住的地方,多了三道血痕。
血痕原本是很淺的,隻劃破表皮,眼下疼痛感上來,他才發現血色不知不覺加深,竟隱隱泛著金紫,顏色沉澱下去,幾乎與皮肉融為一體。
長明蹙眉。
這是之前交手時不慎被狐精劃傷的。
“疼嗎?”
雲未思詢問的時候,手已經伸過來,覆在他的手背上。
靈力通過肌膚傳遞過來,原本應該是舒適治愈的,長明卻隻覺灼燙異常,禁不住飛速抽手,視線微微暈眩,腳下跟著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