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少將前後在巫嶸這裡呆了不到半小時,來的時候麵無表情滿腹心事,走的時候神情更複雜。
這邊巫嶸沒管陸少將接下來準備去做什麼,傅清一手掐住蟒靈七寸,一手掐開它的嘴。巫嶸在檢查它口中的牙。
“毒牙又少了一顆。”
“嘶嘶嘶嘶!”
剛恐嚇了陸少將的蟒靈轉眼就跟被父母帶著去看牙醫的叛逆小孩似的,一張蛇臉上滿是憋屈。見巫嶸還想去摸它剛長出來的三枚寶貴鱗片,蟒靈猛一甩頭,哧溜就從兩人腳邊飛快流走了。
這些天傅清動手沒有白費,揍蟒靈還是很有成效的。和鬼犬一樣,蟒靈身上無論是石油般粘稠漆黑的外表,還是劇毒獠牙,都是因為靈體被汙染後產生的異變。
正常的巨型蟒蛇無毒,口中有四縱利齒裡外側兩排是為了撕碎獵物,內側兩排輔助吞咽食物。蟒靈蛇口中卻如星鰻般長滿了環狀的毒牙,毒性是黑岩狼蛛的幾百倍,一口下去能讓獵物直接融化成屍水。現在它重新長出鱗片,毒牙脫落,正是所受汙染減輕的表現。
“大天坑裡麵究竟有什麼?”
這是這幾天來巫嶸和傅清最多討論的話題,準確來說大多都是巫嶸說,傅清聽。
人們對大天坑深處的了解不深,過去外國對它的形容是深淵,國內一些學者則將它比作無間地獄。但大天坑裡麵的具體狀況就算是陸少將也無法找到更多詳細的資料,因為除了九大英雄外沒人真正去過那裡。
“裡麵有許多怨念,陰氣,以及邪惡的臟東西。”
巫嶸拿出那本屬於蟒靈的黃金飾品,上麵受到詛咒能看清大天坑的紅寶石需要重新處理打磨,這項任務被紅袖接下。沒了紅寶石魔性魅力的映襯,這飾品上的光彩也黯淡了不少。將它拋給在門邊探頭探腦的蟒靈,看它卷著飾品和青靈蠱利落爬遠,巫嶸這才又取出那塊從屍洞裡得到的菱形石板。
上輩子的記憶中,他隻得到了一塊石板的碎片,將它融入到自己靈魂中後就獲得了屍洞和南山峽穀的掌控權,實力大漲。但這次巫嶸不打算現在就把石板融了。他將石板放到桌麵上,手指虛著在那幾幅畫上描摹。
“它們看起來像狗還是像狼。”
陷入沉思的巫嶸冷不丁問傅清,桌邊的紙上是巫嶸仿照著石板畫出的野獸。
石板上過於簡單的筆劃讓人隻能看出這是種龐大的,長著尖牙的怪物,說它是狼是狗是老虎都行。之所以是怪物,是因為畫上野獸的頭頸處有一圈輻射般的三角波紋,在它的四爪處畫著代表火焰的紋路。
“不是狼。”
難得傅清認真去看巫嶸比石板畫更稀爛的畫麵,指尖從野獸的尾部劃過:“狼的尾巴無法豎起。”
狼不能像狗一樣翹尾巴,尾巴大多都是低垂的。但石板畫上的野獸尾巴豎起如旗幟,尾尖向上彎起,確實和傅清說的一樣。
“靈童庫庫卡非常怕狗。”
巫嶸目光落在石板畫中被野獸活生生吞噬的孩童上,話音未儘。是什麼能讓無比強大的鬼童畏懼一隻小小的鬼犬,甚至害怕到完全失態呢。
因為某種猜想,巫嶸從未當著蟒靈的麵拿出過石板或放出鬼犬,這塊石板他曾給大鬼看過,但大鬼卻並沒有太多旁的反應。
難道要再嘗試將它融入靈魂中?
巫嶸舉棋不定,沉吟未決。就在這時,窗外忽然響起了嗚嗚風聲。
起風了。
剛回到洪崖安全區的陸少將開著輛低調小車一圈圈在城市裡繞,想著心事,這是他的習慣。陸少將不吸煙不喝酒,但他今天知道的太多,震撼太大,羽蛇的事,明顯被汙染的蟒靈的事,通往大天坑的裂縫,桐傅遠和英雄庫庫卡,這些都讓陸少將迫切想儘快將繁雜心緒平複下來。
他點燃了一根煙,並不抽,而是夾在指間,看著橙紅火點明滅,白色煙霧徐徐上升。今夜很亮堂,並不黑暗,像是冬夜下過大雪後,雪麵在路燈映照下映的夜空都是暗橙紅色的。
但洪崖這邊即使是在嚴冬也罕少下雪,現在也不到那個季節。光線太亮了,就像天際灑落了一地碎銀。陸少將原本以為是路燈的光芒,但抬頭他才發現這是月光。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明晃晃掛在夜空,顏色卻是那種暗沉的橙紅色,邊緣模糊,看起來毛毛的。正是從前鄉下老人們講的毛月亮,鬼月亮。
逢魔之夜,不宜出門。
秋風嗚咽穿過大街小巷,風聲中似乎隱約傳來孩童哽咽泣音。陸少將的注意力全被頭頂那輪月亮吸引,煙頭燎到手指都無知無覺。
“滿月……為什麼還是滿月?”
中秋早就過了,這幾天月亮卻一直都滾圓滾圓,尤其是今天,不祥的橙紅月光看得人背後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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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傅遠站在窗前,手中是半杯紅酒,黑眸中倒映著紅月的圓影。驀然他淡淡微笑,一口飲儘杯中紅酒。喉間哼出低沉神秘的調子,冥冥之中仿佛在應和夜風中的哭聲。
“讓這場滿月風刮得更大些吧。”
他喟歎道,摘下眼鏡,推開窗戶。撲麵而來的冷風吹亂他略長的發絲,桐傅遠嘴角笑容的弧度卻在風中越來越大。
“逢魔之夜,瘋狂邪惡的蟒靈進攻安全區。陸海聞,接下來你要如何自處。”
桐傅遠自言自語,月輝讓他身後拖出長長的黑影。但這影子卻呆板如同一筆塗抹出的黑色,直直立在那裡。無論桐傅遠張開雙臂迎風而立還是任何動作,黑影都沒有半點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