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小兔崽子們不趕快變強的話,可就隻能在鬼王肚子裡看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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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裡夜深人靜,巫嶸靠坐在床上,手裡把玩著淡紫色的紙鶴。
他在想剛才白牯說的話。
其實也沒什麼彆的,隻是白牯說了些惡苗慣用的下蠱陰人手段,以及寨子中一些習俗。很可能你看到路邊堆著的瓦罐裡就養著蠱,普通人要是不知道很容易受傷。他並沒有多說什麼,禮貌,客氣,又帶了點不令人反感的親近。夜深以後就自己告辭了,神情一直都落落大方,一派坦然——
但巫嶸分明記得初見時白牯震驚複雜的臉,惶恐,迷茫,難以置信,不甘,野心。就好像他曾經在哪裡見過巫嶸一樣,但巫嶸確認自己是第一次見到白牯。
莫名的,巫嶸想到窮追不舍的電話鬼。
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重生嗎,還不止一個,而且一個兩個看起來都像認識自己似的。
白牯眼裡的東西太多,巫嶸不喜歡,他的接近有所圖。若有所思握緊手臂,除了猩紅血紋外沒有任何不同,染血紙鶴也沒有異樣,巫嶸丁點感覺不到那頭大鬼的存在。事情不在掌控內的感覺令他罕見有些煩躁。
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靈魂出竅後的巫嶸確實感覺到脫胎換骨,實力大增,但總是這樣做的話,總有一天會變成真正的鬼,再不能回去,這樣反倒得不償失。
巫嶸還是想當人的,對於力量他雖然渴望,卻也克製。左眼又疼了起來,那日吃掉鬼童指骨後原本安定了一段時間,現在又開始沙沙的疼。巫嶸打開手機拍照界麵,觀察了下自己的眼睛。和原本看起來沒什麼不同,但巫嶸卻莫名覺得有些違和。
手機屏幕上的時間從22:59:59蹦到了23:00:00,子時到了。
《黃帝內經·素問》中曾寫到:‘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合夜指的便是子夜,一夜之中最陰的時間從子時開始,而子時那一刻,便是陰中之陰,最陰的時間點。
巫嶸突然發現自己的左眼不同了,眼眸更黑更深,在漆黑瞳孔深處,隱隱綽綽有一抹血紅。似是一滴暈開的血珠,朦朦朧朧的紅光。
瞳中鬼影。
鬼影隻出現了一秒便消失,哢嚓一下,巫嶸條件反射拍了張照片。
相機因為能定格畫麵,在剛發明時被人們認為它能吸魂。直到現在歐洲也有很多地方的居民認為相機是惡魔的眼睛,可以吸走人的靈魂。
在這個世界,特製的鏡頭確實可以拍到鬼,有些厲害的人甚至能用相機將鬼困住,巫嶸在論壇上看到的‘攝影社’裡便有許多這樣的人。
周巡給他的手機鏡頭同樣是特製的。
巫嶸放大剛拍到的照片,深夜看起來著實毛骨悚然。他的左眼深處血光朦朧,那人影看不真切,隻是個非常模糊的虛影。但巫嶸本能直覺認出,這就是那日青烏崖下的大鬼。
它就藏在自己體內。
周圍溫度在漸漸下降,陰氣越來越重,似乎有什麼東西受到吸引,聚了過來。寂靜的夜裡突兀傳來幾聲犬吠,是寨老家裡養的獵犬。犬的感知比人要更敏銳,它們覺察到有什麼臟東西正在接近。
大山裡的孤魂野鬼很多。
放下手機,巫嶸表情變得有些怪異,似在隱忍什麼,半晌他沉醉深深吸了口氣。
好香。
仿佛置身於深夜的自助餐廳,蜜汁烤雞翅,蒜香排骨,炸雞,水煮魚,烤羊肉串,到飯點了,所有菜都是剛出鍋最熱乎的時候。隻是雞翅有些變質,好像在土裡埋了幾十年,排骨氣味怪異,也不怎麼新鮮。巫嶸不自覺露出個嫌棄挑剔的神情。
就像高中時看食堂裡的菜。
吃飯不為了享受,隻為了填飽肚子。
就在這時,他的窗被悄然頂開了一條縫。巫嶸瞬間回神,警惕看過去,卻見到一抹青翠。
白日巫婆身邊的小青蛇苟苟祟祟爬了進來,盤在窗沿上,沉醉吐了吐信子。神情和剛才的巫嶸簡直異曲同工,清秀小蛇臉寫滿了‘開飯了!’的雀躍。
巫嶸見它大張開口,上半條猛地往前一竄又收回,跟咬空氣似的。幾個來回後它‘吃飽喝足’,房間裡溫度默默回升。像是這時才發現了巫嶸的存在,它傻不愣登早忘了白天被訓的事,像條哈士奇似的高興衝‘飯友’搖尾巴,心滿意足又從窗縫爬了出去。
空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