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辭越。”紀箏強壓著聲音裡顫抖，緩緩向對麵伸去手臂，“放朕上去，朕不要熱浴了。”
對水恐懼衝淡了一切，紀箏根本沒有心思細瞧明辭越模樣，也不在乎他是否看得見自己此刻濕身模樣。
“送朕上去，快送朕上去。”
明辭越隻是柔聲而堅定道：“不行，聖上不行。”
紀箏驟然蔫了下來，看向明辭越眼中滿是失落和茫然。他怔了一下，收回手，即刻咬緊了牙關，轉身遠離了明辭越，不要命地向離自己最近岸邊徒勞地掙紮劃動著雙臂。
明辭越又穩聲道：“臣看不見聖上，聖上請自己過來臣這裡。”
可紀箏哪裡聽得進去，又是幾陣亂撲騰，水花在騰著熱氣湯池裡四處飛濺。
紀箏腿在池中還是軟麻，壓根坐不穩，此刻一掙紮又有將倒之勢。
就在他又要摔進去之時，“臣抓到聖上了。”
一雙手尋著左右濺起水花，準確追了過來，僅憑微末聲音，將他牢牢定位。先是觸到了那幾根作亂手指，繼而攀上了露在水麵，微微發涼小臂。
紀箏掙紮之間帶起熱水儘數灑落在明辭越身上。
明辭越將他拽入懷中，帶著他上身露出水麵，僅留雙腿沒在熱水之中繼續治療。
這一觸感與昨夜冰麵之下如出一轍，微微抵消了他心裡對水恐懼。紀箏緊張地咽了咽唾沫，仰起了頭，微微定了定心神，大口地喘著粗氣。
明辭越在他身後輕輕抿了抿唇。
忽然，紀箏感覺到護在他背後兩隻手移開了。
他猛然瞪大了眼看向明辭越。
明辭越輕聲道：“聖上請自己抱緊臣，臣不便逾禮逾矩觸碰聖上。”
原來是這樣……好溫潤知禮一男。
紀箏連忙上下點頭：“嗯嗯嗯。”說著又摟緊明辭越肩把自己往上送了送。
他哪裡還記得君臣尊卑，隻是潛意識裡將明辭越當成了唯一救命稻草，緊緊攀住，把自己縮起來吊掛在對方身上，絲毫不肯放鬆，生怕掉落入水。
而被他當作稻草那人身體稍稍僵了一下。
紀箏心有餘悸地回望著滾滾熱霧下那片水麵，圈圈漣漪倒映在他水汽氤氳瞳孔之中，惹得他呼吸不自覺又重了幾分。
頭暈，缺氧。
“聖上彆看了。”一雙手伸過來，蒙住了他眼，“臣和聖上誰也不看。”
紀箏睫羽上下亂顫，側頭掙脫了他手，又回頭望向他。
明辭越此時除去了平日裡玄色護甲，隻剩一層單薄白色中衣，還被天子方才撩起水濺了一身，中衣早就濕透了，貼合在身上，勾勒出每一寸肌理走勢。烏發濕漉漉地，與白布一起柔順地垂於腦側。
細汗薄薄。
幾縷額發掛著水珠，耷拉下來，滴答，滴答，可憐極了。
可即便這樣，他還是紋絲不動地靜立在熱霧之中，如同初見之日單衣跪身在霜重之中一般。
一寸白布，勾勒出眼眸深邃和鼻梁若峰曲線輪廓，勉強遮住了幾分鋒芒，薄唇緊抿，看上去隱忍而克製至極。
這麼好美人，就被他這般折辱折騰。
紀箏瞧著瞧著，愣了神，突生出了一股愧疚之感。
明辭越分明隻把自己當忠仆，當良醫，毫不帶情.欲地進來服侍他，輔助他熱浴療腿。而他竟然還這般地做作放不開。
都是男，他有明辭越也有，到底有什麼不能坦蕩相見。
紀箏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從池麵撿起白布一端。
隻要此刻他輕輕一用力，布緞便會輕飄飄地滑下來，落去水麵，明辭越便什麼都能看見了。
包括熱霧朦朧之中，他這番赤.裸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