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桓的精神力處在外放的狀態，他輕而易舉地感應到了是誰，腦袋裡所有的神經瞬間緊張了起來，他幾乎是扯著嗓子聲嘶力竭地吼道。
“滾！”
聽到門裡顧桓清冷的聲音裡麵既憤怒又帶了絲無力的顫抖，褚星凜忍不住眉心一跳。
不敢再敲了。
他怕敲門會引起顧桓更大的情緒波動。剛剛把顧桓的數據從商河光腦上轉移過來，他知道顧桓現在正處於崩潰的邊緣。
褚星凜打開自己的光腦，聯係起了另一頭的程序員。
“快點，還有多久能破解他這個門。”
“殿下。您等等。”
馬不停蹄地斷了光網的信息流，幾個太子特衛隊的黑客們忙禿嚕了頭，忍不住發起了牢騷。
“殿下為什麼要進顧桓的起居室啊？”
“誰知道呢。”
“可能是對方藏匿了什麼消息，或者殿下想找到那個叛徒的把柄吧。”
“唔。
“顧桓謊報軍情舍棄殿下逃逸的事，難道不夠顧桓死個好幾回嗎？”
“殿下親自指證，難道還會有人會不信嗎？”
黑框眼鏡的負責人推了推眼鏡。
一陣無言。
他怎麼知道呢。
這執著勁，要不是他知道殿下對顧桓是深仇大恨，他真要以為太子是看上人家了。
“彆說廢話，乾活，我們是沒有感情的程序員。”
...................
褚星凜等了許久，終於進了門。
整個房間裡都是顧桓的信息素味，一種空穀幽蘭一般冷清孤獨的香氣。
同為ALPHA一般隻有在對方憤怒時，才能嗅到對方身上的信息素味，如此濃鬱的信息素，像是想將他整個排除在外。
褚星凜大概理解了現在的情況。
顧桓肯定是發情了，被那個信息素誘導劑誘導的發情了。
隻有ALPHA發情的時候，才會釋放出如此多的信息素，排斥同類，吸引異類。
而他此時沉重的呼吸，緋紅的臉頰，更是佐證了這一點。
儘管知道了顧桓的情況，可褚星凜依然一點都不討厭對方排斥著自己的信息素。
而從這一刻起，他也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上了眼前這個人。
他見過不少類型的Omega。為了配的上太子妃這個位置，那些Omega大多家境優良有教養，聽話可人，知書達理，又相貌出色。可他從來沒有對他們動心過，看見他們，他隻覺得疲倦，那種疲倦，是對精美，溫順，被細心雕琢出來的東西潛在的厭惡感。
而顧桓是個完全不一樣的類型。
他強大，倔強，冷漠，難以打動，所以就算能在他身上看到一分一毫的動搖都讓人神魂顛倒。
就算他的身上任何Omega信息素引誘，他也完完全全地被這樣的顧桓吸引著。
“...幫我。”
在發情期的折磨下，顧桓抖著嗓子，清冷的聲音終於壓抑不住地求了饒。
癱坐在地上，望著褚星凜的眼神，迷蒙中透著渴求。
褚星凜緊緊握著拳頭。
他知道這個時候最該給顧桓找個信息素適合他的omega解決他的生理需要，可是他才剛剛知道自己喜歡上了對方，就要讓他把自己喜歡的人推給彆人，這太難了。
隻不過是發情而已，上次他那麼逼他，這人都沒求饒，區區一個信息素誘導劑，怎麼就求饒了呢。
褚星凜眼睛睜的發紅。
“幫我......”
聽見顧桓的重複低喃，他咬了咬牙，幾步走上去，半跪在地抱住了人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脊背，像是妥協了一般溫柔道。“馬上，我馬上給你找Omega。”
就在他準備離開時，顧桓不知道是想推他還是想拉他的抓住了他的領子，褚星凜看向那雙迷蒙的眼睛，回想起了上回那個童話吻。
他探頭過去親吻上顧桓的唇瓣，又忍不住，在他裸露出腺體的位置上咬了好幾口。
以後對方有了自己的omega ，他就再也沒有在他身上留下味道的機會了，他心想著，就十分難過，也有一絲不舍。
顧桓被褚星凜咬地渾身發麻。
從腺體裡湧入神經的信息素讓他神經一鬆，神誌立刻清醒了許多，雖然呼吸依舊不穩，但是也冷靜了一些，修長的手指無力地推搡著褚星凜硬的紮人的腦袋，呼吸有些急促地道“找什麼......Omega。”
顧桓的語氣懨懨地，音色卻十分的清冷。
“讓我...呆在冷水裡。就行。”
褚星凜抬起了腦袋，看到顧桓的情況竟然好轉了，有種剛判了死刑又被人改判了死緩的驚喜。
呆愣了刹那後，他趕忙將顧桓抱了起來。
將顧桓整個人直接抱進了大浴缸裡沉浸在冰水裡。
再抱顧桓起來的時候，顧桓的臉頰上的緋紅已經徹底消了下去，穿著褚星凜給他套地一身浴袍，眼神略有些出神的盯著抱他上床的褚星凜。
眼神比往日都要柔和許多。
那淡泊的金色也不再像是冰冷的金屬色，更像是暖陽餘暉。
斜臥在床上，看著楚凜，突然發問。
“你是不是......傻？”
褚星凜：“......”
剛看到顧桓那麼平和的目光，還以為刺蝟終於收了刺兒。
結果是他想多了。
還沒顧得上反駁，褚星凜又看到了對方蒼白的薄唇微微上揚了些許。
你看他都笑了，笑的那麼好看，一時間他甚至希望裝的更傻一點，好親近他。
顧桓收了嘴角的弧度，他沒有挑明，也沒有問楚凜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
他們兩之間隔著一張看起來透明，實際上也透明的紙。
他不想問對方為什麼要親自己，為什麼要咬自己，因為那答案已經很顯而易見了。
這個Alpha喜歡上了現在看起來完完全全就是個Alpha的自己。
沒有必要特意問出來，讓兩個人都尷尬。
他也給不了他合適的回應。
他還無法適應從亦敵亦友到這樣曖昧的變化，而且因為緊張的處境，他最近也完全沒有考慮過戀愛關係，這樣偶然發生的事，除了讓他詫異以外，再沒有其他情緒。
雖然......他們的信息素很合得來，楚凜誤打誤撞給他的信息素，幾乎是瞬間平複了他發情期的熱浪。
但是他們也有絕對不合適的地方，他是太子的手下，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想要擺脫這個故事的顧桓將他拒之千裡了。
黑發上將低著頭，沉默了半晌後，淡淡道。 “我有點...渴。”
“我讓人送東西過來。”褚星凜馬上答道。
“不。”上將眉頭輕皺“我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現在虛弱的樣子。”
可能是因為剛剛發過情，顧桓冷淡的聲音有一種沙啞的慵懶，聽著特彆誘惑。
褚星凜怕再多自己一個發情的，馬上聽話的自己離開了。
看著楚凜傻愣愣地被他支走，顧桓微微搖了搖頭。
沒想到他還有用上美人計的一天。
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虛弱得扶著牆走到門前，顧桓把自己剛才用過的信息素抑製劑扔到了空間戒指中。
他擔心楚凜看到他掉在地上的那支抑製劑是omega的信息素抑製劑，會發覺他其實是個Omega，對他更加窮追不舍。
又翻了翻空間戒指裡的東西，找出了一隻能用在現在這個狀況下的注射劑，一手拿在手上，挪到了門後麵躲著，等楚凜出現。
“我拿了袋營養液，你...”喝。
褚星凜的話還沒說完全，就被脖頸上的針紮的刺痛懟的說不出話來。
他捂住脖頸慢慢轉過頭。
剛才說自己虛弱的人，手裡拿著注射器針管，裡麵是未完全推乾淨的注射液，液滴從針頭滴落。
“你......”
褚星凜兩眼迷瞪的眯在了一起，雙腿一軟轟然倒地，強行支撐著看向扔下針管轉身離開的顧桓。
難道顧桓又故技重施，背叛了他？
這個猜想在腦子裡過了一瞬，就被褚星凜自己否認了。
這段時間顧桓的作為如果隻是為了騙他讓他相信他，那未免太大費周章了，他現在的身份又不是太子，隻是太子的一個手下而已。
褚星凜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手往顧桓離開的方向伸去，用力扒著地麵。
他能感覺到，顧桓這次離開或許就沒打算再回來。
“顧桓......彆走。”
在走出門口的時候，顧桓聽到身後的聲音頓了頓腳步。
這是楚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解釋道。“我沒有留下的必要。”
可能顛沛流離就是他的命。
他早就習慣了。
想了想對方的善意，以及對方被他注射了昏迷劑仍然執著的模樣，從空間戒指中拿出了原先準備作為底牌，如果未來皇叔和太子還跟他糾纏不休，可以抵還自由的金色水晶，顧桓猶豫了片刻，下了個決定。
原本離去的人，折返了回來。
緩步走到了趴倒在地的Alpha身邊，修長的腿半蹲了下去，折成了一個好看的銳角，黑色的浴袍滑落間，若隱若現地露出了白皙的皮膚。
伸手將水晶塞進楚凜的手與地麵的縫隙之中，又從上方握實了楚凜的手，讓他將東西牢牢扣住。
褚星凜掙紮著抬起沉重的眼皮。
他能感覺到對方冰冷的黑色發絲就在他眼前，帶著迷人的香氣。
清冷聲線對他呢喃。
“我承認。”
“你算是個不錯的朋友。”
褚星凜不知道顧桓給了他什麼。
看著顧桓離去得腳踝，他伸手想勾，結果還是在藥物作用以及被人發好人卡的不甘中，徹底昏倒了下去。
.........................
因為還沒到蟲洞出現的時間。
顧桓在準備好的飛車裡先睡了一會兒，也恢複了一□□力，順便把身上的浴袍給換了，一手掌在額側，問道。
“小零，蟲洞坐標。”
“已經定位，即將到達目的地前將按計劃放出救生艙。”
顧桓的計劃是在靠近蟲洞時彈出飛車的救生艙，他坐救生艙啟動時空跳躍裝置離開這裡。
飛車上的降落裝置是損壞的，無法啟動降落程序的飛車會在返回HA654時，接觸到HA654的大氣層，不斷提高機身溫度，直到被引爆。看起來就像是一場飛車事故。
就算等地上的人找到飛車的殘骸發現裡麵沒有救生艙，發現他或許還活著，那個時候他也早就已經遠走高飛了。
為了不讓大家懷疑他開飛車出去的動機，顧桓還在昨天故意跟越洋鋪墊了一下，他想要自己開飛車環繞這個偏遠行星看看的想法。
因為即將離開，所以想最後看一眼呆了許久的地方，好像也沒有什麼惹人懷疑的地方。
唯一的風險就是那個被他迷暈的Alpha。
......
他把對方迷倒的比較刻意，容易引起懷疑，而且對方給自己心口埋的這個東西.....也是個麻煩，說不定有可以顯示他還活著的功能。
顧桓微微蹙眉，頭靠著駕駛，正思考著離開之後要找誰解決心口裝置的問題時，聽到了小零的提示音。
“接近蟲洞引力區。”
“報錯提示，報錯提示，無法釋放救生艙。正在分析飛車情況。”
等了一會兒，顧桓又聽到了尖銳的警報聲。
“救生艙程序遭到更改，救生艙程序遭到更改。”
“......”
顧桓心裡突然有了一種極為不妙的預感，很快他的預感就應驗了。
“小零無法重寫程序。”
這個本該由他的人工智能操控的飛車，被其他人劫持了。
有人想讓他死。
楚凜？
不可能是楚凜如果是他的話，他剛剛不會那麼強烈的挽留他。
皇叔？
皇叔的可能性倒是很大，可他明明沒有將他怎麼離開的準備透露給對方。
................
“小零，打開車門。”
“主人，現在離開飛車，您會被蟲洞引力吸入蟲洞，生還幾率極小。”
“我了解，打開車門。”顧桓聲音冷淡地命令道。
這個飛車的降落裝置是壞的。
坐在這裡等死，還是出去之後被蟲洞的引力直接吸個粉身碎骨。
如果必須要選一個。
顧桓還是更喜歡後者，因為車禍這種事，他第一世已經試過了，沒有任何新鮮感。
顧桓絕對是那種冷靜到可能會讓彆人覺得他是瘋子的那種人，快速地接受了自己隻能在兩種死亡方式之間二選一，還做了決定。
戴上耳麥樣式的氧氣與壓力平衡裝置，站在飛車車門前，在車門大開時，他一步跨了出去，隨著引力徹底脫離了飛車的範圍。
平躺著，任由自己隨著蟲洞引力翱翔在宇宙之中，沒過多久就看到了那個雪白的星球上燃起了一簇火光。
在沉寂的宇宙星空中，這樣耀眼的一幕，如果呆在車上可就看不見了。
雖是這麼想著的，但是顧桓的臉上依舊沒有一絲愉悅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逃了出來，逃向了另一個死亡的旋渦。
身體不斷往更黑暗處沉去。
人類的智慧賦予了人類借外物征服宇宙的能力，但是失去了外物之後，這裡仍舊是屬於神的世界。
不知怎麼地，他突然想起了故事裡的太子。
也是這麼被原主扔在了一個黑洞前，黑洞比蟲洞還要可怕，蟲洞至少還能借助機甲的時空跳躍機製直接穿越，黑洞就真的湮滅了。
顧桓突然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考慮的問題。
太子......是怎麼掉進黑洞還能活下來的？
大腦很快就沒法思考這件事了，壓力平衡裝置即將到達極限，肋骨被巨大的壓力往裡擠壓著，緊扣著內臟，由於巨大的吸力，氧氣提供裝置能提供的氧氣也漸漸變得稀薄，顧桓甚至不知道戳破重要內臟引起大出血死亡和缺氧導致的窒息死亡哪一個會先來。
他闔上眼，徹底昏了過去，交給命運做選擇。
在這片無垠的宇宙中，如同一條奄奄一息的魚，隨波逐流，等海浪吞噬自己的軀體。
直到一個巨大的白色機甲俯衝了過來，雙手合掌拉開一個球形能量保護罩，將這條“魚”裝了進去，他才又有了生命的顏色。
機甲駕駛室的人注視著在藍色的保護罩裡安然沉睡的人。
他知道。
這不是一條不知歸宿的“魚”。
這是他的將軍。
“你的必要性，我來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