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倒映在瓦片上, 阿妤和周琪回到印雅閣後,仍覺得心有餘悸。
聖上在說完那一番話後,就徑直離開, 之後皇後徹查此事, 她們在太和殿待了足足一個時辰, 才得以回宮, 不僅如此,其間皇後還派人搜查了後宮。
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夜色濃鬱得似化不開, 紅燭印在楹窗上,透著暖暖的光, 周琪拿著剪刀剪了截燭線, 將燈罩蓋上,殿內暖暗了些。
她看向也未入睡的阿妤,猶豫了片刻,才壓低聲音問:
“主子,今日這事, 你可有什麼頭緒?”
她被周寶林的模樣嚇到, 腦子裡亂成一片, 現在才恍然想起,在周寶林還未到太和殿時, 阿妤姐姐就吩咐她注意周寶林的狀態。
阿妤姐姐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阿妤輕搖頭:“我瞧著她請安時神色不對, 才記在了心上, 誰能想到……”
這是她第一次見女子小產, 那血似乎無止儘般, 徐徐緩緩流下,染濕了一片。
她想過,如果周寶林當真是有孕,怕是懷得也不踏實,卻沒有想到這日來得這麼快。
阿妤擰了下眉,細細回想今日太和殿的情形。
她忽然看向周琪:“容嬪是不是許久沒有消息了?”
她還記得那日陳才人特意說,容嬪身子痊愈,隔日就能去向皇後請安,可離那日已過去半月之久,她依舊未見到容嬪的身影。
周琪一頓:“主子若是不說,我都要將她忘了。”
不過,她撇了撇嘴,有些疑惑:“主子怎麼突然提起了她?”
阿妤抿唇,沒有回答,她隻是忽然想起,對於後宮小產的兩位妃嬪,而聖上的態度似乎差彆太大了。
乾坤宮
封煜手持筆墨,卻久久未動。
殿內燈火通明,卻萬分寂靜,楊德立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不知過了許久,封煜忽然出聲:“朕是不是不該依著她?”
後宮中,他自然不會不放人,周寶林疑似有孕一事,他也早早就得知了。
周寶林隱瞞真相,隻是為了更好地保護腹中胎兒,對於此,封煜自然不會苛責,甚至他還提供了一些幫助。
後妃腹中的胎兒,也是他血脈,他自然極其看重。
若非如此,周寶林有孕近一月,怎會瞞天過海?
隻是,封煜沒有料到,即使她這麼小心,還是讓人得了消息,最後一無所知地落了胎。
楊德低下頭:“皇上也是愛子心切。”
封煜搖了搖頭。
祖訓總是有跡可循的,隱瞞不報對腹中胎兒明顯弊大於利,若是瞞得好尚可,不然就是周寶林今日的下場。
他平靜地說:“從今日開始,後宮請平安脈的時間改為三日一次。”
既然已經犯了錯,接下來最重要的是,不能一錯再錯。
他眼底滑過一絲惋惜,似還有些難過,不過這些情緒被他隱藏得很好,他捏了捏額頭,最後說:
“讓太醫好好照顧周寶林吧。”
楊德遲疑地問了一句話:“那這凶手……”
他這句話剛落地,就覺得殿內愈發冷了些,禦案前的男人眸色如覆霜雪,他說:“此事交給皇後處理。”
許是他這句話太過平靜,反而讓楊德心底越發冷涼,如墜寒冰。
周寶林是被儀仗抬回凝華樓的,勒月的淚似乎都要哭儘了,可她躺在床上卻一動不動。
她隻是睜著眸子,怔怔地看著床頂。
勒月被她嚇得夠嗆,跪在床邊,乾澀著聲音:“是奴婢不夠小心,求主子責罰!”
不知過了多久,周寶林終於有了反應:“怪你作甚。”
“是我想岔了,如今這結果,能怪得了誰?”
她說著說著,忽然笑了出來,眼淚奪眶而出,她從嗓子裡逼出來的笑,一邊笑,一邊說:
“她好狠的心,好狠……”
勒月被她嚇得臉色慘白:“主子,你不要嚇奴婢啊!”
她沒聽懂主子的話,什麼叫她好狠的心?
主子知道凶手是誰了嗎?
周寶林眼神空洞地望著床頂,聽著勒月的哭聲,她勾著唇角,牽強地扯了扯。
可笑,她還曾經笑容嬪蠢。
她自己又比容嬪好到哪裡去?
在這後宮,談什麼姐妹情深?
是她傻了,竟天真地相信了那所謂的一族同出。
她自認謹慎小心,入口的東西必是經過親信之手才會入口,這滿後宮,能無聲無息地讓她中招的人,還能有誰呢?
她小產一事,明明誤食大量寒性藥物,竟找不出絲毫證據和線索。
這般毫無破綻,卻讓她確定了凶手。
畢竟,她那些所謂的親信,不過都是周家的人。
既是周家的人,那……自然就是淑妃的人。
周寶林忽然輕笑出聲,笑聲越來越大,最後連身子都輕輕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