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停了翻賬冊的手,她漫不經心地輕嗤:
“要不了多久。”
謹玉麵露疑惑。
皇後覷了她眼,才說:“母後最是注重顏麵,宮裡宮外都知曉她要走,她又怎會留在宮中?”
回想太後回宮後做的事,皇後沒忍住捂眼輕笑,再放下手時,她眸子裡稍稍濕潤。
謹竺看了她一眼,不著痕跡地抿唇,她低聲問:
“娘娘,奴婢有一事不解。”
皇後眉梢皆帶著笑:“何事?”
謹竺遲疑了下,才問:“太後為何這般針對鈺貴妃?”
稍頓,皇後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而是透過楹窗看向那株五色梅樹,不知過了多久,她方才搖了搖頭:
“太後不是針對鈺貴妃。”
謹竺擰眉,雖沒再問,但她臉上卻滿是狐疑。
太後從不插手後宮事宜,唯獨的幾次,都是針對貴妃娘娘,就這般,娘娘居然說,太後不是針對貴妃?
皇後看出了她的不信,隻淡淡!淡說了句:
“她隻是不喜,皇上喜歡的人罷了。”
這個人,可以是鈺貴妃,也可以是旁人。
謹竺蹙眉:“可當初的淑妃……”
所有人都知曉,她喪子後和皇上的一番談話,叫皇上不再偏寵淑妃。
若她有那分本事,如今的坤和宮何至於這般冷清。
淑妃寵冠六宮時,太後一直在五台山,是以,叫眾人都有些忘了,當初先帝在時,太後有多不喜淑妃。
謹竺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話中何意,足足怔了半晌,才不解地擰眉:“可這是為何?”
皇後眸子稍冷,不輕不重道:“許是有疾呢。”
話落,謹竺頓時噤聲,這話若是傳出去,詛咒太後的罪名可是堪比死罪。
但她一時有些分不清,娘娘的那句話究竟是在隨意敷衍,還是認真的。
皇後輕輕睨了她一眼,知曉她謹慎,漫不經心地收回了視線。
隻是她捏著賬冊的稍有力,指尖都泛著淡淡的白,斂下眸子中的那抹暗色。
隔了許久,皇後偏頭,問了句:
“還有幾日到中秋?”
謹玉:“娘娘怎得忘了,昨兒個剛是初一啊。”
皇後斂眸,溫聲道:“將本宮前些日子抄寫的佛經備好,本宮改日送去慈寧宮,母後這一去五台山,不知何時才會回來,本宮這心底,總歸是有些不舍的。”
謹玉連忙應下,卻輕聲嘀咕:“娘娘怎得每年這時候都抄寫這麼多佛經……”
娘娘嫁入王府後,就每年都抄寫佛經,往年太後在五台山時,娘娘更是不惜千裡,都叫人將這些佛經送去五台山。
因此事,先帝和皇上都不止一次讚過皇後仁孝。
皇後隻溫和地彎出一抹笑。
謹竺不著痕跡地擰了擰眉,多看了她一眼,將疑惑壓在心底。
太後對娘娘的確甚好,否則娘娘不會這般敬重!重太後。
但她知曉,比起敬重,娘娘心中其實是怨太後的。
往年不曾在意的細節浮上心頭,娘娘為何要每年這時未太後抄寫佛經?
如今還遠不到太後的壽辰。
張嬤嬤親自送封煜出來,自然聽見了封煜說的那句話。
見皇上沒有絲毫挽留娘娘的意思,她臉色微白,有些擔憂,卻又莫名地鬆了口氣。
旁人不知,但她知曉,太後忽然決定去五台山,是在賭。
張嬤嬤也算看著皇上長大,又或是身為局外人,她反而比太後看得更清楚,這可能性太小了。
但凡皇上今日妥協,若日後太後再繼續這般呢?
這個道理,他們都懂,所以皇上直接杜絕了這個可能性。
皇上那般心高氣傲的人,哪裡會任由太後逼迫他。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城
張嬤嬤輕歎了口氣,掀開珠簾走進殿內,就見散落一地的佛珠,她眼底閃過一絲難受,走上前去,垂頭低聲道:
“娘娘,皇上走了。”
殿內寂靜了許久,太後才抬起頭,重複輕呢:“走了……”
她眼底似有些空洞,說完這句話後,就一動不動地頓在那裡。
張嬤嬤無聲歎氣,蹲下來,一顆一顆撿起佛珠,輕手輕腳地將佛珠收好,默默地陪在她身邊。
她在想,如今這般也好,娘娘走了,皇上總該記得娘娘的一分好的。
或許當時,娘娘就不該回來。
若不回來,又怎會和皇上間生了嫌隙。
她看向依舊失神的太後,低聲說:“娘娘,我們回五台山吧,奴婢陪著您。”
不管如何,她都會陪著娘娘的。
太後身子輕顫了下。
她沒說話,但張嬤嬤卻是鬆了口氣,眼底閃過一絲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