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秋風吹的厲害, 寧茴出去站了一會兒就又跑回了屋子, 褪下外頭罩著薄絨披風坐在榻上看幾個小丫頭整理內務。
春桃繞過屏風進來, “少夫人,正院兒來了人,說是夫人請你去一趟祠堂。”
寧茴忙又站了起來, 疑惑不解, “平白的去那兒做什麼?”
春桃哪裡曉得,聽見這話也隻搖頭, 倒是青丹又將她方才搭在榻邊的披風重新拿了起來問春桃道:“是使得誰過來請?”
“桐枝姐姐,聽她說桐葉姐姐去的書房世子那邊兒。”
青丹聞言明了地點了點頭,說道:“那少夫人咱們也快去吧, 免得叫人空等著。”
顯國公府大得很,從西錦院一路走過去還是費了時候, 桐枝領著她到祠堂外院兒門口的時候裴郅已經先一步進去了,桐葉立在大門的門檻處遠遠地就對著她屈膝問了好。
“你怎麼站在外麵?”寧茴問道。
桐葉從書房過來跟著裴郅走了一路, 那低冷的氣息到現在都還叫她驚魂不定, 如今到了寧茴跟前聽她軟聲一問倒是好了不少,她忙答道:“夫人吩咐了,奴婢等請了世子少夫人過來就回正院兒去不必在這兒守著, 正是候著少夫人來, 一會兒好隨著桐枝一起回去。”
寧茴不明白裴朱氏為什麼搞這一出, 懷揣著滿腹疑惑對桐葉點點頭舉步往了裡去。
大白日的, 祠堂內裡的供案燭台上不知什麼時候點著了兩根手腕粗的蠟燭, 被這穿堂秋風一吹, 搖搖曳曳的好幾下都差點兒滅了下去,裴郅和齊商就在門口立著不動,瞧見寧茴過來也隻是淡淡地瞥過一眼。
寧茴走近了就看見內堂中裴朱氏跪坐在蒲團上的背影,隱約還能聽見一兩聲輕撥珠串的聲音。寧茴盯著裴朱氏看了會兒見她一動不動的又歪頭看向裴郅,輕聲道:“咱們是過來乾什麼的?”
裴郅袖擺下握著發簪的手一緊,冷聲回道:“這就要問叫我們過來的人了。”
他一臉冷然,眉梢眼角都堆斂著陰戾,寧茴不著痕跡地往邊兒上移了兩小步。
“既然來了就進來吧,站在門口像什麼樣?”裴朱氏並沒有轉身依舊背對著,“齊商你們幾個去外頭候著吧。”
裴郅和寧茴沒有反駁她的話,齊商青丹便一起去了外頭的大門。
寧茴跟在裴郅後頭進了內裡就站在裴朱氏左側不遠的地方,祠堂內點了香燭要稍比外頭暖和些,站了一會兒捏著的手心都微冒了些汗,寧茴在心裡和青青草原你一言我一語猜測裴朱氏叫他們過來乾嘛,跪坐在地上的裴朱氏總算是站起了身。
她取了香在燭火上點著,輕晃了晃插在長案中間的香爐裡。
“我叫桐葉給你的東西瞧見了?”
裴郅不答她也不介意,自顧自地又開了口,“當初放王嬤嬤走後來又眼見著你一天天長大,我就知道終究會有這麼一天的,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她的兒子剛剛成親,她的女兒天真爛漫還尚在閨閣,還沒來得及送她出嫁,這一天就這麼始料未及地來了。
裴朱氏轉過身來,她今日敷了厚粉畫了濃妝,看起來比這些日子精神了不少,能生出裴都裴昕那樣的兒女她本就生得不差,這般裝扮下來倒是比往日還要好看上兩分。
“你的人去了秦州,今日又有人匆匆地送了信到門房那兒,想來是已經找到王嬤嬤。”事到如今她竟是異常平靜,“你不必去問她了,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你查到的你疑惑的你不解的,我通通都告訴你。”
寧茴聽得雲裡霧裡,“青青草原,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青青草原攤了攤爪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兒,“不知道哎。”
裴郅冷看著裴朱氏,裴朱氏拎著撒花裙擺坐在蒲團上,抬頭凝視著上頭顯國公嫡妻原配蕭如雙的牌位,麵前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那人的身影,“這些年我常在想我都得到了些什麼,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到了如今竟然發現除了一雙兒女我什麼都沒得到過,世事到頭一場空,百般心緒皆付東流。”
裴郅不耐至極,“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裴朱氏不為所動,繼續慢吞吞說道:“都到現在了如今這個地步了,你又何必急這一時半刻?”
她轉動著眼珠子瞅著跳躍的燭火,“你還記得你母親的模樣嗎?”
在文德十九年的春天,北長街兩道桃李開的正好,朱家旁邊的舊院子裡迎來了新的主人,她第一眼看見的蕭如雙動人的好比維揚芍藥,哪怕穿著素服也抵不住本身的穠豔。
蕭如雙是真的美,裴郅的容貌大都遺傳自她,豔絕江淮這個名頭當初就是冠在蕭如雙頭上的,她和江都郡王府的魏雲暖一度被好事者傳為大衍的傾城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