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榕夏慌慌忙忙上前撫著她前襟順了會兒氣,估摸著要一口氣背過去。
老夫人青筋明顯的手扣著身上精繡吉祥雀鳥的毯子一把拂開了榕夏去, 榕夏被這麼一丟開微有些踉蹌, 手掃到了桌幾上寧茴剛放下的那盞茶, 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麼哐哧一聲落到了老夫人的懷裡,灑了人一聲的茶水。
旁邊瞧著的裴珍裴悅等人低著聲驚呼, 老夫人狠狠地將茶水倒儘的茶盞掃落到地上, 手猛拍在桌幾上,連著上頭擺放蜜餞兒果子的藍麵兒瓷盤都顫了顫。
“混賬!!”
榕夏是被嚇著了, 連忙跪地請罪握著手帕給老夫人擦拭,周姨娘也這一聲唬了一跳,有些埋怨地向著寧茴道:“老夫人本就是在氣頭上,少夫人又何苦火上澆油說些惹人惱的話呢,做晚輩的還是得順著長輩的心。”
寧茴掀了掀眼皮, 反問道:“我都說什麼了?我這每一句話不都在順著祖母的話說?”
老夫人身邊圍著伺候的丫頭手忙腳亂也沒有寧茴可操作表孝心的空間,她便兩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坐在她下首的周姨娘慢聲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姨娘說話的時候可得細細琢磨了再出口才是,平白的冤枉指責可莫想往我頭上扣。”
她明明這麼孝順,句句話都順著老夫人的口說的。
“少夫人你……”周姨娘又是要開口, 裴珍卻是在旁邊拉著她一把, 低聲道:“姨娘彆說了。”
周姨娘瞪了她一眼,“你做什麼呀?”
“夠了, 都給我閉嘴!”老夫人如今是真肝火大動, 看這一屋子裡誰誰誰都不順眼, 被淋了一身茶水都浸到衣裳裡頭去了,她是沒心思跟這群女人瞎咋呼了,指著門簾子怒道:“滾滾滾,都給我滾出去。”
聽見可以滾了寧茴心裡頭一喜,但麵上還是恭順地平著聲兒對著老夫人道:“你彆氣,孫媳這就滾。”立刻順從你滿足你。
老夫人:“……”這一聽更氣了好不好!
老夫人梗了一口老血,抖著手指了指她,“滾!”
寧茴連忙起身屈膝,“那孫媳就先告退了。”說著便頭一個掀著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夫人喉嚨裡謔謔了兩聲,看著屋子裡的姨娘小姐們橫看橫不順眼,豎看豎不是個人,周姨娘張姨娘幾個見如此狀況也不敢多待了,寧茴一沒了身影她們也麻溜地告辭。
裴昕走在裴珍裴悅後頭,柳芳泗夜梅夜竹主仆三人都不同程度地傷了腿,動作哪裡能比得上她們利索?
裴昕嘴角牽扯起兩分冷笑,看都沒看柳芳泗一眼就由橘杏掀著簾子出了門去。
柳芳泗落在後頭,每走一步膝蓋都針紮似的疼,她方才行了幾步,身後便傳來了老夫人夾雜著殘餘怒火的聲音,“這兩個月你就給我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反省己身,沒有老太婆我的意思,你若敢踏出來一步,就領著我國公府的休書滾回你們柳家去。”
柳芳泗身子一僵,步子也頓在了原處,緊咬牙關半天才在夜梅夜竹兩人的暗聲提醒下不甘不願滿心怨憤地應了聲是,強撐著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你瞧是不是換這件褂子?”待到柳芳泗一走福安院便閉了門,榕春幾人有條不紊地給裴老夫人換一身兒乾晌的衣服。
老夫人煩躁地擺了擺手,“一大把年紀了還挑什麼顏色花樣給誰看。”
榕春慣是會揣摩她的心思,知曉這個時候不說話笑笑最好,她拿著褂子上前動作輕柔地替她換衣。
這個時候又有一個穿著綠色襦裙的侍女走了進來低聲與老夫人說了兩句話。
老夫人細細聽了,皺眉道:“蓮桑死了?”
“是,世子叫人施以杖罰,沒捱多久就撐不過去了,叫人隨手裹了,現在已經往亂葬崗送去了。”
老夫人揮退了給她整理衣襟的榕春,扶著桌幾一角。她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在有些乾澀的眼眶裡動了動,“我這大孫兒一向不管府裡的事,就是國公府的牌匾叫人砸出個洞這眼皮子都懶得掀一下,這樣行事還是頭一遭吧?”
那侍女頷首認同道:“可不是嗎。”她似想起什麼了又啟聲,“對了,老夫人還不知道吧,世子這些日子好似都歇在西錦院兒呢。”
老夫人一愣,“什麼時候的事?”
侍女低聲道:“有些時候了,隻是每日過去的有些晚,多數時候西錦院都歇燈了,府裡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老夫人神色變換來變換去,輕哼了一聲,“這寧氏還真是個厲害人,這是叫母豬都上樹了。”
母豬上樹?這話侍女不敢出聲兒往下接,她不說話老夫人也不再開聲,這屋子裡霎時便沉寂了下來。
柳芳泗被禁足兩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府裡上下,不說其他人諸如裴昕等反應如何,青丹青苗知曉後收拾東西的動作都麻利不少,還沒到晚上就將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想著明天就要啟程上路,寧茴躺在床上扯著被子有些激動地滾了兩圈,“青青草原,我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