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的大黃狗如來時一般又衝著他們汪汪叫了一通, 在這萬籟俱寂的時候顯得格外響亮。
裴郅目視著前方, 暗夜下也瞧不大清楚他的表情, 寧茴皺著臉, 基於某種莫名其妙的信任,還是乖乖地跟著他回了那頭去, 左右在這兒乾呆著也沒什麼用。
這來回一趟已然去了不少時間, 吳娘子已經燒好了熱水就等著人了。
熱水洗去一身疲乏, 寧茴穿著吳娘子取來的乾淨衣衫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 走過去和她一起鋪床疊被。
“這被子前些天剛翻出來曬過,熱和的。”
“麻煩你了。”
吳娘子擺擺手, “夫人給的銀錢可不止這些。”那些銀子夠他們家用好些時候了,當家的在鎮上做活兒連著兩月也比不得她這手裡頭的一半。
寧茴笑笑,壓了壓被角,小聲問道:“吳姐姐,我方才跟著小禾往旁邊去, 看見那院子裡種了好些樹, 你這院子裡怎麼也不種兩棵?像什麼枇杷啊棗兒啊什麼的,到了時候還能摘了吃呢。”
吳娘子又從掉漆的木櫃子裡抱了一床被子出來, 搖頭道:“我院子裡的地兒留著種菜的,枇杷什麼的錦嬸兒那兒不是有?長得可好了, 結出來的枇杷又大又甜, 她又不吃儘給了我們, 夏日的時候能摘小半籮筐呢。”
說到這兒她歎了口氣, “錦嬸兒人其實不錯的, 就是性子古怪孤僻了些。聽小禾她爹說剛開始也不是這樣的,都是被何三杯磋磨壞的。”
吳娘子嫁過來的時候何三杯早不知道在哪兒死透了,但她娘家離這處不遠,大姑嫁的就是村西頭的秀才,她小時候逢年過節也是跟著自家爹娘來過的,何三杯可不是個好的,要不然當初錦嬸兒暈在路上也不能叫他直接撈回了村兒來。
反正吳娘子是橫看何三杯不順眼,豎看他不是個東西,呸了兩聲道:“也是錦嬸兒運道不好撞上了個何三杯。”
寧茴本來是要問枇杷樹的,說著說著就被吳娘子給帶歪了,順著她的話又問了兩句有關何三杯的事情。
吳娘子道:“這人早死了,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小禾她爹說是虧了身風寒一染就去了,誰管他呢,都巴不得少個禍害,死了最好。”
吳娘子滿嘴的嫌棄,收拾好了床鋪就出去了,寧茴倒在床上左右滾了兩下,有些懊惱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她分明是想問枇杷樹來著,怎麼轉到何三杯這人身上去了?
吳娘子剛剛出去不久,裴郅也喝完水進來了,探身吹滅了油燈,借著方才燈光殘留下來的亮影快步到了床邊。
白日裡行路疲乏不堪,理應早早地就睡了,然而兩人躺在床上,一個惦記著二十萬,一個也兀自想著事兒,愣是沒有絲毫睡意。
這裡的條件比不得國公府,在床上躺了許久還是手腳冰涼,寧茴自覺地往身邊的人懷裡靠了靠,又往下移了移,大半個頭都塞進了被子裡。
她怎麼的都睡不著,想著晚間裴郅說的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話,翻了兩下身,小聲喚道:“裴郅,裴郅?”
這般小心輕語活像是在做賊似的,裴郅扯了扯嘴角,掀開半閉著的眼皮子,被她這麼一帶,也輕嗯了一聲,“怎麼了?”
“你今天說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她是半天都沒想明白,“我琢磨著你莫不是認識那個錦嬸兒吧?”
裴郅側身,長臂環在她腰上把人圈緊了些,回道:“不熟,見過。”
“啊?!真的?”
寧茴半支起頭,湊到他臉邊,努力瞪大了眼睛也隻瞧見個模模糊糊的輪廓,她又靠近了些,在他耳邊問道:“那她是京都人?”
被窩裡直灌著風,裴郅毫不留情地把她的腦袋給摁了回去,又往上攏了攏被子,這才不緊不慢地回道:“她原是閬陵衛氏一族,後來嫁到了京都。”
閬陵衛氏?
原主對這個都沒什麼印象更彆說她了,寧茴扒在裴郅身上,下巴抵在他肩頭,“嫁的誰,我知道嗎?見過嗎?”
裴郅:“見過。”
她又追問了一次是誰,裴郅卻避而不答一個字都不肯說。
寧茴好奇得不得了,在被子裡拱來拱去,整個人都快壓在了他身上,悶久了呼吸不順,又從他胸膛上探出頭來,無辜道:“睡不著,你就給我說一下嘛,又不是什麼朝廷機密。”
裴郅雙手環住她的腰,把人往上提了提,仍是不為所動,微微一笑,“不行。”
他這麼堅定的拒絕,這些日子以來對他也算是有些了解,寧茴癟了癟嘴,知道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從他嘴裡套話了,慢吞吞往被子裡縮。
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聲落在耳裡帶起一股淺淺的癢意,裴郅扣緊了人,臉色微變,低聲道:“彆亂動。”
他的力道有些大,寧茴掙了兩下,“我要睡覺了。”
裴郅閉著眼沒有出聲兒,寧茴就這麼一直趴在他身上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那箍在她腰間的手,實在是勒得慌。
“都叫你彆亂動了。”裴郅無奈地歎氣,一個翻身將人反壓了回去。
視線不清,他儘憑著感覺在她臉上胡亂親了一通,良久方才停了下來,頭埋在她脖頸裡,急促的呼吸灼熱得嚇人。
寧茴抿了抿有點發疼的雙唇,偏了偏頭,還以為他身體不舒服,伸手就要推他,那力道極小極儘可以忽略不計,裴郅微微張開嘴在她脖子上輕咬了一口,悶聲道:“夫人,我說了彆亂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