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擊了一通的齊商苦兮兮地從裡間出去, 立在簷下台階上, 黑麵長靴的厚底抵著石階棱角刮了兩下, 幽幽地望著暗翳翳的天空。
楚笏頂著落雪踏進院子,抖掉傘麵兒上積了一層的薄雪的間隙瞥了他一眼, “臉這麼臭, 你是掉糞坑裡了?”
齊商抱著劍, 斜眼一瞧她立馬變了個表情,賤兮兮道:“哪裡掉糞坑了?我這不是剛看到你了嗎。”
楚笏抬腿就是一腳踹在他膝蓋窩,“可死遠些吧你!”
齊商沒防備她突然動手, 差點兒就被這一腳踹趴進雪堆裡, 他踉蹌兩步在階下站穩, 咬牙切齒,“楚笏, 你有病是吧!”
楚笏冷哼的兩聲,虛斜著視線從他臉上飄悠悠一過,跨步轉身往裡去,給他隻留下一個瘦瘦高高的背影,邊走邊幽幽道:“是啊,我還病的不清呢。”
齊商唰地拔了劍, 那人卻是已經進了屋,他又憤憤地把劍戳了回去,在雪地裡跺了好幾個腳印子, 尤覺得不解氣又提著腳一劃拉過去, 雪花四處飛散。
楚笏這家夥現在的臉皮真是越來越來厚了, 比豬皮都要厚!
春桃扒在門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轉頭衝著青苗問道:“青苗姐姐,齊侍衛瘋了。”
青苗還以為有什麼好玩兒的事,抱著繡簍子走過來,一手裡還握著針,瞥了眼外頭興致瞬減,“又不是頭一回這樣了。”每回吵不過楚侍衛不都這樣嗎。
春桃一想,噘著嘴道:“說的也是。”
齊商:“……”你們這些女人,真是太過分了!!
齊商在外頭鬱鬱憤憤,楚笏在裡頭拎了個板凳,坐在堂前屏風邊吃著青丹遞給她的雞蛋煎餅,看著大門外頭的人翻了個白眼,張了張嘴無聲嫌棄道:“蠢貨。”
齊商氣得蹬腳,“……臥槽,出來單挑!”
寧茴用完了吃食將碗放下,握著帕子擦了擦嘴,“我好像聽到齊商在說些什麼。”
裴郅聽力一向很好自然也聽到了,他麵無異色,“吃飽了沒事乾,也就乾吼吼了。”
寧茴微睜大了眼,“哎?是嗎?”
裴郅不想提那個傻缺,半靠在榻上取了藥丸子丟進嘴裡,乾咽了下去,拿了榻邊小幾上的書翻了兩頁,衝她微微笑道:“你管他做什麼?過來,和我一道看看書吧。”
左右無事,現在洗漱睡覺尚有些早,寧茴便依他所言靠近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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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燈火通明,紫檀木祥雲飛龍燈架上的燭火又已經新換了一茬,張公公侍奉禦案左右,嗅著殿內幽香斂眉低目。
酉時一過,昭元帝總算是放下了朱筆,抬手合上了最後一本奏折,靠在龍椅上捏著鼻梁。
張公公壘疊好案上的書文,詢問道:“陛下晚間一直忙到現在還未曾用膳,還是先去側殿用些東西吧。”
昭元帝胃口不佳,擺了擺手,麵露疲倦,驟然起身下階,“朕不餓,在屋裡頭悶得慌,出去走走吧。”
一旁候著的宮人們聞言連忙取了金線繡龍紋的黑色披風和禦寒皮冠來,一番穿戴也未費什麼時候,龍行虎步方出了紫宸殿正門便遇上了冒著風雪過來送湯的宋靜妃。
宋靜妃一身對鳥菱紋的月白色宮裝,細眉水眸,氣質和雅。
她好禮佛,佛香浸染出來的溫婉沉靜實在是叫人心喜。
“臣妾好似來的不大巧。”宋靜妃恰恰在門前立定,她微噙著笑俯身請安。
這個時候昭元帝沒什麼心情心思,也不多言,隻道:“天寒地凍的,早些回去歇著吧,朕出去透透氣。”
宋靜妃含笑道了是,目送著他和張公公幾人沒入天地暗色裡。
宮人又將手裡剛剛合上的大傘撐開,護著她上了轎攆。
貼身宮女隨著走在轎攆一側手中也提了燈,小聲道:“都這個點兒了,又落著大雪,也不知道陛下這是往哪兒去,娘娘今兒個晚上算是白跑一趟了。”
宋靜妃腿上搭蓋著狐皮小毯,不甚在意道:“明日尋了個時間再過來一趟就是了,到底是玨兒的婚姻大事,也差不多叫陛下把主意拿定下來了,我看那樓家孩子著實是不錯的。”
宮女聞言有些猶豫,心裡堆著話也不知該說不說,遲疑不定的樣子引起了宋靜妃的注意,她微蹙細眉道:“有什麼話便說吧,吞吞吐吐的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