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國公府的新年氣兒很淡,這一年生了不少事, 主子們沒什麼心思, 下人們也不敢表現得太過喜慶, 開年第一天,與平日比也不過隻另換了新衣。
寧茴新作的衣裙是由海棠紅色的料子裁的,繡紋繁複卻不累贅, 穿在身上少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氣,多添了些女人的嫵媚。
裴郅看著她往腰間配上禁步時候樂嗬嗬的樣子, 覺得這不過大了一歲, 還真是長了不少。
寧茴這一身收拾好了,她便轉過去瞧裴郅。
裴郅的新衣也是她挑的顏色樣式, 他穿玄黑色的衣袍確實好看, 但是大過年暗沉沉的總是不大好, 她挑挑撿撿半天外頭大氅最後還是定的霜色, 雖說顏色素了些, 但外頭繡著祥紋, 倒也還說得過去。
他這一身立著,無甚表情, 冷冷清清的, 當真比外頭的霜花瓊枝還要來的動人。
人長得好就是不一樣。
寧茴拉著他的手, “走吧走吧, 出去用飯了。”
今日初一, 主要用的還是餃子, 寧茴喜歡這味道, 用了一碗尚還不夠,又叫青丹給她添了幾個。
裴郅看著她直搖頭,每日吃那麼多,也不知道肉都長哪兒去了。
寧茴也覺得自己吃的有點兒多,有些不大好意思挪了挪自己的碗,開口拉轉了注意力,“裴郅,你要什麼時候才開始上朝啊?”
他答道:“後日。”
“這麼快的嗎?”
裴郅吃得差不多便放了筷子,捏了捏她的臉,“嗯。”
寧茴咬了一口餃子,歎道:“好辛苦啊。”每日起早貪黑,少有得閒的時候,和他一比,她真的好像隻豬。
裴郅含著藥丸子咽下,笑笑沒有說話,陡然想起什麼,說道:“這幾日我可能要出門一趟。”
寧茴抬眼,“去哪兒?”
“挺遠的地方,也不定什麼時候回來,估摸著得一月左右。”
先前大理寺卿告老還鄉,聖上沒有合適的人選,叫定王暫時兼掌大理寺,隻是如今出了衛順妃之事,莫說大理寺了,以他對陛下的了解,明日上朝定王怕是連戶部的擔子也要被卸下了。
在新任大理寺卿上任之前,挑來挑去,聖上大概率還是會讓他暫代。
他正好名正言順地接了大理寺麾下暗部的活兒,端了瑨園的狗窩。
裴郅揚了揚眉,半垂著眼簾遮擋住內中陰戾,他這人一向記仇得很,以前全當那些個當螞蚱跳了,然今時不同往日,也該把往年的賬彙在一起好好清算一番了。
“一個月?這麼久的啊!”寧茴怔了怔,放下碗筷搬著凳子往他那處移了移,“那、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裴郅摸摸她的頭,將人拉抱在懷裡,親了親微是暈紅的臉頰,輕聲道:“不行,我把楚笏留下,你乖乖地呆在府上。”
她雖點了頭,他卻還是有些不放心,又道:“你想要花也好想要樹也罷,我都給你帶回來,但莫要不知輕重又為了些花樹鬨出些不要命的事來。”
聽他這樣說,寧茴連連應好,“知道了。”
柳芳泗一大早就接到榕春替老夫人傳的消息,叫她幫著操持裴昕的事,雖然她和裴昕結下了不少梁子,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但又覺得吧這事兒會落在她手上,自己這個孫媳婦兒是受到老夫人的重視了。
她一想到這一茬,每天跟打了雞血一樣,也不去堵裴都了,忙著準備這兒準備那兒,有時候路上碰到寧茴,也沒空閒橫挑鼻子豎挑眼,抬了抬下巴扭頭就走。
她忙裡忙外的,寧茴倒是挺閒,除了處理一些瑣事,也沒什麼須得她沾手的。
這天裴郅早早地便去了皇城開始新年裡的第一次上朝,寧茴照常辰時過起身,剛用完了早飯跟著青丹青苗一起做荷包,春桃就慌慌張張地掀著簾子走了進來。
青苗手撚著穿過針孔的繡線,微笑著怪道:“做什麼?後頭是有東西在攆你麼?”
春桃哎呀一聲,擺手道:“不是不是,是外頭出事兒,鬨、鬨起來了!”
寧茴疑惑地看向她,“誰鬨起來了?”
春桃眼睛一瞥回道:“還能有誰啊,二夫人唄。”
柳芳泗?寧茴唔了一聲,覺得這事兒和自己好像沒什麼乾係,就又埋下頭搗鼓自己手頭的針線去了,倒是青丹與春桃提道:“管她做什麼,她愛怎麼鬨怎麼鬨,與我們西邊兒院能有什麼牽扯。”
雖然還沒分家,但這東西邊兒院子早早的就涇渭分明,割得清楚,鬨翻天也礙不著他們。
春桃當然也知道這個理,隻是……
她道:“那邊鬨得挺厲害,老夫人聽了也不理,說是現在少夫人管著事兒,叫榕春姐姐過來請你去瞧瞧。”說著又添了句,“榕春姐姐現下就在外頭等著呢。”
寧茴聞言放下手中的東西,跟著春桃出去果見立在屏風前頭穿著淺碧色衣裙的榕春,榕春眼帶無奈,屈膝道:“還請少夫人往那邊走一趟吧,聽說現在都還沒消停呢。”
見她這樣,寧茴稍微起了些好奇心,係好鬥篷帶著青苗和春桃一起往了東邊兒院去。
去裴都書房的路上榕春大概說了一下事情的起始原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