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的那些個事兒這夫妻二人也隻作是閒話笑談, 裴郅一向不會與她往深了說, 說得太多, 她那腦子也裝不大下,估計整日整日就儘琢磨著那些無用的事去了。
裴郅送她出去,簷下懸掛的方燈輕晃, 拉出道道人影,他摸了摸她的頭, 手垂落時候下意識捧上她的臉,本想湊過去碰碰額頭, 又怕她染上病氣, 指尖輕揪了揪白裡透著淡粉的臉頰, 輕聲道:“回去睡吧。”
待她軟聲應了好,他又抬手幫著攏了攏披風。
寧茴慢步從院子出去, 又扭回頭笑著給他揮了揮手。
他立在朦朧暈黃的光影的,瞧不大清表情, 隱約隻能看見上揚的唇角。
路上靜悄悄的沒什麼人,明月半掩, 月光淡了不少。
縱然寒冬已經過去,晚間已經沁涼, 寧茴拉著自己的披風,動作快了不少。
她本埋頭趕路, 恨不得一溜煙兒就跑回到院子裡去。
方穿過拱橋石路, 卻叫陡然一聲低低的驚呼震在遠處, 她手扶著假山偏了偏頭, 廊簷下的青石板路上,一身月白色衣衫的男人半彎著腰,正攙著半歪外倒的姑娘。
那姑娘背對著這邊,看不到臉,但觀衣衫發髻和剛剛發出的聲音肯定不是柳芳泗。
春桃小聲嘀咕道:“好像是許家的那位大姑娘,都這個時候了,她怎麼在這兒?”
許茹玉?
寧茴眉頭一皺,發現事情很不簡單。
前幾天許芙安才和裴郅立一處,今天晚上許茹玉和裴都站一堆,這兩姐妹和這兩兄弟是幾個意思??
她愣著想事,春桃輕推了推她,壓低聲音,“少夫人,咱們是要聽牆角嗎?”
寧茴:“……才不是。”
她隻是想事情一時走神兒了而已。
這麼站著確實不大好,寧茴覺得還是大大方方的出去,誰知步子還沒提起來,那邊兩人已經開始說起了話。
許茹玉撐著裴都的手勉強站直了身體,一瘸一拐地退了兩步避開,麵有痛色卻還是含笑道謝,“茹玉謝過二表兄,”
裴都笑看著她沒有出聲,直看得心理素質極好的許茹玉都有些發毛了,他方才緩緩開口,聲音清潤,一如既往的好聽,隻是那出口的話卻叫許茹玉心頭一沉。
“許表妹敏思過人,想來所有男人在表妹眼裡都是蠢笨混人吧。”
許茹玉麵上笑道:“二表兄這話實在是叫茹玉惶恐,我也不過隻會識幾個字,連路都分不清東西南北,哪裡敢有這般想法。”
裴都掀了掀眼皮子,“怎麼會呢,在表妹看來我不就是個蠢人嗎?”
他言語音調平平,落在許茹玉耳中卻是一驚,她睜大了眼,驚疑道:“表兄這話可是冤枉我,表兄瑤環瑜珥,卓犖超倫,哪裡又和一個‘蠢’字沾得了邊?”
裴都聽了她話麵上的笑意不增不減,就是唇角的弧度都未有動那麼一下,“是嗎?”
他狀似自語地反問了兩字,又溫聲道:“若我在表妹眼裡不是個蠢人,那想必定是個浪蕩色胚子了。”
許茹玉眉心直跳,勉強鎮聲問道:“二表兄此話怎講?”
她微怒道:“表兄一而再再而三地說這些話,究竟是作何意?!是故意來埋汰我的?”
裴都仍看著她,玉一般的人,輕悠悠地歎了口氣,“既然如此,表妹又因何認為我會來者不拒,美醜不挑的?”
許茹玉內裡掩著的心思叫他揭了個一乾二淨,這下是真有些慌亂了,原本正的視線也開始不定飄移,“二表兄的話茹玉實在是聽不懂……”
“聽不懂沒關係。”裴都順了順半垂著的廣袖,微微笑道:“但人貴有自知,表妹得了空閒的時候其實可以多照照鏡子,也許就明白了也說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