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搖頭:“我反正不懂這種事,知道跟這人沒結果趕緊跑啊,浪費什麼時間呢!”
談暮星旁聽著村中八卦,心裡忽然頗不是滋味。
三人在王萍家用過晚餐,王萍專門燉上雞湯,又清炒山間野菜,味道確實不錯。
飯後,兩人抱著嶄新被褥前往隔壁,打算整理東西、準備休息。
王萍提前將家裡打掃一番,如今房間都相當乾淨。楚千黎詢問道:“你想住爺爺的房間,還是我原來的房間?不過兩間屋的床都空著,需要自己進去鋪床。”
“我都可以。”
談暮星跟著楚千黎看一圈,最後選擇同桌原來的房間。楚千黎爺爺似乎是風水先生,屋裡有著奇怪的布置,讓抗拒玄學的談暮星不太適應。
兩人將房間收拾好,各自跟家人報備平安,又檢查一番屋內情況,便在院子裡打轉。
門口土地還種上小青菜及蔥蒜,應該也是出自王萍之手,顯然被精心打理。
談暮星仰望天空,他果然看到浩瀚繁星,楚千黎並沒有撒謊,村裡的星空比城裡無垠。
楚千黎正在角落裡搗鼓雞窩,她好奇地歪頭看著,左摸摸右碰碰。
談暮星思及白天的閒聊,詢問道:“陳麗麗是你以前在村裡的客戶?”
“是呀,村裡人結婚都要挑日子,她當初找我來算過。”楚千黎解釋道,“其實是我爺爺留下的客戶群,原來都是爺爺給村裡人算,後來才是我。”
談暮星:“你原來不是說命運不能簡單用好或不好來點評,很多人沒資格為他人斷命,為什麼又可以看姻緣呢?”
“你還記得這話啊?”楚千黎回頭望他,耐心道,“占星師確實不能下定論,任何事都是趨向而非結果,但趨向也有不同的概率。”
“概率?”
“是的,好事的可能性是90,壞事的可能性是10,我不能下定論說好事100,但發生好事的概率就是高。”
楚千黎補充道:“我不是算到陳麗麗一定會離婚,而是算到她跟配偶會有坎兒,他們的衝突大概率導致離婚,小概率不離婚卻感情受影響,展現形式有差異,但趨向沒有變化。”
談暮星垂眸,他聲音微啞:“……這麼看命運豈不是沒法改變?”
“可以改變哦,但會特彆難,這本質是一種推演,人想要打破既定的航線,必須把自己推翻重造。這過程太難受了,所以有人變不了。”
楚千黎用小棍戳著雞窩,平和道:“所以我有時會勸人不要算,大家都會好奇自己的未來,但其實知道或不知道很難有變化,有時候不知道反而更好。”
夜色中,談暮星見她獨自坐在角落,他近期總會時不時情緒低落,偶爾腦海中浮現她和須乾道長的話,產生一種難以自製的割裂痛楚。
然而,他站在星空之下,跟她自如地交流,突然感覺這份痛感在遠去,或者說劇烈的疼痛使他麻木,反而轉換為許久不見的鎮定及平靜。
談暮星溫和道:“你這還是會魔法的人說的話。”
楚千黎茫然。
談暮星苦笑:“因為你知道未來,所以覺得不知道更好。但對我們普通人來說,倘若不找人去算的話,連選擇機會都沒有呢。”
“這算是圍城嗎?我不是說什麼事都要算,但有些事要是不知道的話,我可能會後悔一輩子的。”談暮星輕聲道,“陳麗麗知道後做選擇,跟陳麗麗不知道做選擇,根本就是不同的結果,你做的事不是沒意義的。”
“有不同嗎?”
“有,她可能會有痛苦的結果,但她也擁有選擇的機會。”
楚千黎注視著談暮星許久,她終究不滿地鼓起腮幫子,低頭道:“受教了,普通人,今天也被不會魔法的人教育了呢。”
談暮星慌張地擺手:“我沒有教育你的意思!”
楚千黎難得刻薄:“哼,有院子的大少爺說什麼都對。”
談暮星頓時頭大,他思索如何勸哄同桌,突然聽見雞籠裡發出長鳴!
下一秒,雞窩裡的母雞突然從籠子裡躥出,它身強體壯、撲扇翅膀,猛地撲向挑事的楚千黎,發出一連串的咯咯聲。
楚千黎剛剛還手欠地玩籠子,她慘遭大母雞突襲,趕忙往談暮星身後逃竄,連聲嗚咽道:“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談暮星麵對突發情況,他下意識地護住楚千黎,還真鎮住瘋狂撲人的雞。
大母雞遲疑片刻,試圖繞開談暮星,攻擊後麵的楚千黎,然而被大白熊保鏢擋住去路。
楚千黎拿同桌做盾牌,她頓時就膽大起來,朝母雞挑釁道:“你過來啊?”
大母雞焦躁地左右邁步,它不時還發出叫聲,似乎在罵熊孩子有夠狡詐,簡直是不講武德。
兩人一雞陷入對峙,開始在原地繞圈子。
談暮星沒見過此架勢,他硬著頭皮道:“我們要把它趕回籠子嗎?”
正值此時,隔壁王萍聽見動靜,她提棍走到屋外,怒道:“楚千黎,你是不是又逗雞了!?我沒見過你那麼手欠的小孩兒,打不過它還老招它――”
王萍提棍把大母雞趕回籠子,然後將楚千黎暴罵一通,說她早晚被雞啄眼才長記性。
楚千黎不滿地嘀咕:“不能把它燉了嗎?”
“晚上不是才吃過雞湯,我看把你燉了差不多!”
談暮星目睹此幕,突然好想拍照留念,總覺得是賀時琛性轉在村裡改行養雞。
雞飛狗跳過後,他終於有來到村裡的真實感,這裡是她成長的地方,周圍都是陪她長大的人,也讓他產生輕鬆愉快的感覺。
談暮星先行回屋洗漱,院裡隻留楚千黎和王萍。
王萍對楚千黎擠眉弄眼,她朝屋裡揚揚下巴,問道:“那到底誰啊?我真看不懂你們這幫小孩了。”
“同桌。”楚千黎補充道,“還是我在城裡學校最好的朋友。”
王萍麵色古怪:“是你把人家當朋友吧?什麼朋友會跟你回村?”
“所以說是最好的朋友。”楚千黎看破對方的神色,她認真地解釋,“不是萍萍你想的那種感情。”
王萍忍不住調侃:“你都不知道我想的是什麼,怎麼就能說不是?”
“因為你想的那種感情太簡單啦,所以我知道不是啊。”
王萍不解道:“那是什麼感情?”
“是知世的感情。”楚千黎沉吟數秒,鄭重道,“是更加純粹、更加無私、更加不求回報的感情。”
“有得必有失,那也是我更加償還不起的感情。”
楚千黎可以跟賀時琛瞎胡鬨,他們都很清楚身份錯換的虧欠,所以沒什麼關係。她對邱晴空、王萍等人會收斂一些,在父母麵前同樣乖巧不少,把控著付出和收獲的平衡點。
然而,談暮星從未讓她算什麼,他沒有欠過她的。
他自稱不會魔法的普通人,但對於不信魔法的他來說,會魔法的她其實沒有用。兩人完全就是對等的,甚至他已經洞察到什麼。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未來,所以也不知道如何來償還。
“怎麼沒法還?關係好就彆計較那麼多!”王萍大方道,“明天帶你朋友到處轉轉,雖然村裡什麼也沒有,但來都來了,彆耷拉著臉。”
楚千黎拍拍臉蛋,她振作起來,試探道:“好耶,那我們明天能不能燉這隻雞?”
“不能,你再打它的主意,我就把籠子打開,讓它來跟你理論。”
次日,楚千黎和談暮星早上接受王萍投喂,接著決定跟隨她上山逛逛。
王萍帶兩人走在山間小路,提議道:“我去找村長借輛車,帶你們上山摘點東西,這也不算白來一趟,城裡人不常進山吧?”
談暮星和氣道:“謝謝您……”
楚千黎:“他是城裡人中的城裡人,家裡以前有山的!”
談暮星怕王萍不快,他尷尬地擺手:“沒有沒有!”
王萍淡定道:“這有什麼?我家以前也有山,現在銀隆山也歸村裡吧。”
楚千黎繼續炫耀:“萍萍,我現在還超級有錢,完全可以包養你了,你都數不清我賬戶裡的幾個零!”
王萍聽熊孩子n瑟,她眉毛一挑,錯愕道:“現在城裡人賬戶都能放冥幣啦?”
“什麼冥幣!當然是陽間的錢!”
王萍冷笑:“我知道你又要騙我,真以為我見識少不上網唄,那就是津巴布韋幣,我可是讀完高中才去廠裡的。”
談暮星:“……”這是被騙多少次才會有此心態?
談暮星原本擔憂王萍心裡不爽,現在想來跟熊孩子打交道的人,基本也不是尋常人,拿捏楚千黎就跟揉小雞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