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顆星(2 / 2)

“看到它才感覺自己真老啦。”潘義成苦笑,“當初跟你師父一起出行,現在卻是跟你們一起出來。”

潘義成沒有觀察太久,將羅盤還給楚千黎。

楚千黎好奇道:“潘教授知道羅盤的來曆嗎?”

潘義成曾在楚易冽的遊記中出現,或許清楚爺爺當初的遊曆之路。

談暮星:“還有羅盤上的石頭。”

“你師父當初也研究過,但最後也沒有所以然。”潘義成思索道,“我記得他們當時各自有一件,主要是都有師承,好像就我沒有吧。”

楚千黎提醒:“……不,您有大學文憑。”

“國內知名術數就分那麼幾派,儘管好多人會掐宗門,號稱自己才是名門正統,但說實話傳承過久,分支實在太多。不過我年輕時認識的那幾位確實是真厲害,而且他們門派的祖師爺基本都有奇遇,沒準還是相似的遭遇。”

潘義成一指羅盤中心的紅晶:“你師父當初就想知道那奇遇是什麼,我倆天南海北到處跑,當然我是搞工程,他是跑過來蹭飯,後來跟我說時機沒到,他好像就回門派了。”

楚千黎一愣:“蹭飯?”

潘義成:“可不是嘛!我們的年代物資緊缺,當時是我職級高、補貼多,所以能換的東西也比較多,你師父隻喜歡精米精麵,我那時候一個人吃不完,他就常跑過來打牙祭……”

“想來真是唏噓,現在早不是挨餓的時候,我還沒他徒弟掙得多。”潘義成酸酸地感慨。

談暮星好言安撫:“但我們現在不還是在教授手下工作。”

潘義成:“對!這麼一想也對,你師父吃過我好多東西,現在讓他徒弟還沒毛病!”

楚千黎:“?”

楚千黎恍然大悟,原來爺爺寫的不是遊記,根本就是蹭飯史,走到哪裡吃到哪,還把賬記在自己頭上。

潘義成聽聞二人研究羅盤,他推測是楚千黎想破除早夭,說道:“我回去找人幫你問問吧,實在不行刷刷老臉,我當初是三件東西都見過,但隔那麼多年早就忘了,改天看能不能借來讓你瞅瞅。”

“除了你師父一聲不吭地跑掉,其他人應該還能聯係得上。”潘義成歎息,“不過他跟我聊過他命數,所以也可以理解。”

談暮星麵露疑惑:“什麼命數?”

楚千黎平靜地解釋:“做這行五弊三缺,爺爺晚年六親無靠,按理說連為他安葬的人都沒有,要是強行跟親屬、舊友扯在一起,沒準還會激發更大的矛盾,再好的感情或許都能鬨掰。”

五弊是鰥、寡、孤、獨、殘,三缺是錢、命、權。

楚千黎沒想到潘義成知道此事,難怪潘教授總是說“你師父”而非“你爺爺”,想來是確定楚千黎和楚易冽無血緣關係。

談暮星一怔,王萍曾說楚千黎獨自安排楚易冽下葬之事,他在此刻忽然又有更深的領悟。

工作站忙碌多日,最終調整規劃,讓鐵路離村落更遠。這倒不是顧及村民的信仰,而是原定方案的區域經過檢查,結合未來的山體變化趨勢,可能存在不必要的安全隱患,倒不如現在就弄得萬無一失。

此事的好處就是,巴圖等人減少一些麻煩,新方案比舊方案好一點,比較容易跟村民們溝通。

楚千黎在附近考察一圈,她通過象物之法,已經確信此地凶山居多,估計未來都不會有人口增加。

楚千黎握著手裡的糖果,正是那日小男孩的贈禮,她心裡頗不是滋味:“唉,所以說一旦被期待,事情就變得很麻煩。”

談暮星察覺到她的糾結:“怎麼?”

楚千黎反複捏著糖紙,她望著包裝裡融化的糖,坦白道:“鐵路也能看做一種財路,舊方案離村裡較近,稍微延續村子生命力,但跟他們信仰有衝突,新方案離村裡遠了,影響力就很弱……”

“但說來說去,這裡就不適合人生活,本身風水不夠合適。”楚千黎苦惱道,她要看不出來就算了,關鍵是她還看出來,管和不管都會有接二連三的事情。

她必須確定最優選擇,這就是業果的產生,不同選擇導向不同業果。

談暮星:“但薩仁奶奶當時說是以前的薩滿選址,說村裡是最宜居的地方。”

“那肯定了,那是當時的局限,他們隻能在這一片打轉,村裡位置就是矮子裡拔將軍,附近挑不出來更好的。”楚千黎道,“現在不一樣,可以走到外麵,就有更多選擇。”

楚千黎垂頭喪氣:“但這樣就會產生新的工作量,而且人家不一定願意接受建議。”

談暮星心下了然,巴圖等人想要動工都起分歧,楚千黎直言不該居住在此,那更是猛戳村民們肺管子,不亞於在雷區蹦迪。

談暮星:“跟潘教授商量一下呢?看看有沒有其他方法?”

工作站內,潘義成原本正跟周渠敲定細節,他聽聞兩人的想法,驚訝道:“想讓整個村遷址嗎?”

“這不合適吧。”潘義成小心翼翼地瞥向周渠,唯恐對方大怒駁斥楚千黎異想天開的想法。

周渠一向古板守舊,此刻卻挺鎮定。他意外地掃楚千黎一眼,說道:“老潘,你帶的人比你想得周全啊,其實我們最開始就打算讓他們遷,連地方都找好,但他們不肯遷。”

潘義成一愣:“這事我可不知道,我以為是你們開山鬨的。”

“沒有,剛開始是打算讓村子遷走,跟其他村合並成一個薩滿民俗村,就是咱們基地附近的那些人,然後重新搞一個大村落。”周渠道,“但這邊不願意離開,接著才發展到開山,後來又把你們叫來。”

楚千黎直白道:“是不是拆遷款沒給夠,要拆個十套八套,應該是有戲的吧,或許是錢不到位。”

周渠:“還真不是,民俗村當地扶持,其實條件挺不錯,但他們不想走。村裡小孩現在大老遠跑去上學,都不願搬到離學校近的地方。”

談暮星猶豫道:“是信仰嗎?崇拜山神,不離開山。”

“不清楚。”周渠看向楚千黎,認真道,“真要遷址不用擔心流程,關鍵是你們勸不勸得動,我聽說當地來做工作好幾回,要可以辦成絕對大功一件。”

潘義成:“你們要實在想試試,可以讓巴圖帶你們再去一趟,人家領情就推進,真不願意就算了,強扭的瓜不甜。”

兩人原以為興師動眾遷村的可能性極低,沒想到周渠等人早有考量,唯一的難點竟然是說動村民。

熟悉的路上,巴圖等人走在前麵,楚千黎和談暮星尾隨其後。

楚千黎再次奔赴村裡,她的心情截然不同,自嘲道:“該不會我以前還是薩滿,今天聊完後人人喊打吧。”

楚千黎做占星師深有體會,有時候提及對方不願聽的話,沒準還會招致他人冷眼,然而某些時候不說又不行。她不確定村民態度是否會變化,隻能做到問心無愧。

巴圖寬慰:“沒事,他們應該打不過你朋友,他好歹搏克贏過村裡人,我們才真有可能被打。”

談暮星弱弱地吐槽:“巴圖哥,你安撫人的說法好像有點問題……”

楚千黎一想便來勁,她神氣地握拳:“沒毛病,有星星,想來不是我挨打。”

談暮星:“?”

巴圖已經知道來龍去脈,他一邊往村口走,一邊開口道:“雖然我在工作站裡搞工程,打心底盼著他們能搬走,這樣搞起來比較方便,但說實話可以理解他們的想法。”

“不想搬走的想法嗎?”

“是啊,主要搬來搬去,究竟去哪兒呢?”巴圖唏噓,“我倒是從小就跟著搬,但現在除了身份證信息,也不知道究竟算哪族人。”

“我大學同學覺得我是少數民族,我爺爺那邊的人就覺得我不是,很多東西到我這裡就斷了。我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算哪邊,反正日子就這麼過著唄。”巴圖隨意道,“有段時間想學蒙語,後來嫌累就放棄了,算是不了了之。”

楚千黎和談暮星聞言安靜下來,他們都沒有這種經曆,一時不好接話。

巴圖笑容苦澀:“我有時候都怕忘記自己的根。”

他們跟周圍人融合得太密切,偶爾連自己都搞不太清,惦記著該撿起本民族文化,然而事情一多又被衝淡。

談暮星察覺到巴圖失落的情緒,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對方,說道:“那如果有一個機會,讓巴圖哥你重新選……”

巴圖一掃感傷,果斷道:“那還是少數民族,好歹偶爾有加分。”

談暮星麵對他秒答的速度:“?”

楚千黎:“看來你的潛意識沒有忘根。”

巴圖感激道:“謝謝你們,我一下就有自信了,你們要是這麼問,那我絕對不能忘。”

談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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