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豬草(1 / 2)

程遙遙做了一晚上又香豔又奇怪的夢,醒來時裙子都褪到了大腿上, 身上也都是粘糊糊的汗。

她趴在床上, 呆呆出了好一會兒神才把臉給捂住了。一定是因為床上有謝三的味道……

小荷葉顫巍巍抖動著, 一夜的功夫,它居然長大了不少, 之前隻有銅錢大小的圓葉子現在已經長到了杯口大。程遙遙揉揉額角, 爬起來穿了一條淺藍色裙子,推門而出。

外頭陽光明晃晃的, 謝家的廳堂裡很涼快, 穿堂風吹拂在臉上,讓程遙遙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

謝奶奶和謝緋都坐在廳堂裡,圍著一個笸籮穿草珠子。

謝緋抬頭叫道:“姐姐你醒了?”

“奶奶早, 小緋早。”程遙遙臉上一紅, 拿出手表看了眼, 居然已經是早上九點多。

謝奶奶點了點頭, 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

謝緋跑過來拉著程遙遙往廚房走:“姐姐, 今天早上喝粥, 我給你留了一碗。”

“等等, 我要先刷牙。”程遙遙不好意思地道。

“我給你打水。”謝緋勤快地捧起程遙遙的臉盆去打水。

程遙遙蹲在井台邊洗漱, 謝緋捧著臉蹲在一邊癡迷地看她。

程遙遙洗漱的的每一道程序看著都十分精細,刷牙要刷足三分鐘, 洗臉不用毛巾,而是捧著水往臉上澆,最後用毛巾輕輕吸乾臉上的水。頭發要用牛角梳慢慢梳透了, 綢緞一樣披散在肩頭。

程遙遙纖細十指穿梭在發間,慢悠悠把長發編成一個蜈蚣辮,終於把自己打理清爽,雪膚紅唇,眉目如畫。

“姐姐,你這辮子真好看。”謝緋羨慕地看著程遙遙的頭發。

謝緋長得很漂亮,可惜營養有些不良,發黃稀疏的頭發紮成兩個小小的辮子,名副其實的黃毛丫頭。

程遙遙笑著撥弄一下她的發梢,道:“等你頭發長長了,我給你編。”

“好!”謝緋高興地點點頭。

程遙遙抬眼瞧見自己的衣服已經洗乾淨晾在院子裡,有些不好意思地問謝緋:“你幫我去把衣服洗了?”

“噓。”謝緋豎起食指示意程遙遙,拉著程遙遙跑進廚房後才小聲道,“是哥哥幫你洗的。”

“開什麼玩笑?!”程遙遙差點跳起來。

那些都是她貼身的衣服呢,謝三都……都替她洗了?

謝緋見程遙遙臉色通紅,忙解釋道:“沒有沒有,哥哥沒動你貼身的衣服。就是那件粉色的,哥哥幫你洗了。我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晾在竿子上了。”

“......”程遙遙的心這才漸漸落回原地,有些奇怪地道:“他笨手笨腳的,乾嘛替我洗衣服?”

“哥哥對你好。”謝緋笑道,“我早上要叫你起床,哥哥不讓,說你來家裡第一天,讓你多睡一會兒。”

程遙遙扁了下嘴,有些擔心地道:“誰要睡懶覺了。我才來家裡第一天就睡到這麼晚,奶奶肯定覺得我太懶了。”

謝緋從櫃子裡把留給程遙遙的一碗粥和饅頭小菜都端出來,笑道:“不會的。奶奶說你們這種大小姐,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

程遙遙:“......”看來謝緋真的聽不懂什麼叫反諷啊。

桌上擺著一碗小米粥,熬得薄薄的。另外有一個雜合麵窩頭,一盤拌桔梗。

程遙遙端起粥喝了一口,小米的香味純正濃鬱,就著香香辣辣的涼拌桔梗十分落胃。

程遙遙拿起饅頭掰下一小半遞給謝緋。

謝緋忙擺擺手:“姐姐,我吃過了。”

程遙遙道:“拿著。我早上胃口小,吃不下。”

見程遙遙堅持,謝緋這才接過去,小口小口吃得很快。

程遙遙眼睛在櫃子裡轉了一圈,問道:“今早你們吃的是什麼?”

謝緋明白了程遙遙的意思,忙道:“今早我們吃的跟你一樣。哥哥說了,姐姐以後都要在咱們家住,不要再分開做飯了。”

謝緋滿足地摸摸肚皮。這樣的雜合麵饅頭以前一個月也吃不上幾次,自從姐姐來到家裡以後,每天的飯菜都好好啊。

程遙遙滿意地點點頭,又問:“你哥哥呢?”

“哥哥進城學拖拉機去啦,沒告訴你嗎?”

“這麼快!”程遙遙歪頭想了想,謝三前兩天是說過今天要進城來著,隻是她聽完就忘了。

嘴裡的飯菜一下子失了滋味,程遙遙蔫了:“他要去幾天啊?”

“不知道。”謝緋搖了搖頭。

程遙遙把飯菜都吃乾淨,洗完碗筷,就沒事可乾了。乾脆跟謝緋一起幫謝奶奶穿草珠子。

草珠子也叫菩提子,像黃豆一樣大小,顏色黑漆漆的,中間有一條天然孔道,可以穿上線用來做門簾。鄉下家家戶戶都有這樣的草珠子簾子,掛在門上又涼快又好看。

謝奶奶還是不多話,鼻觀眼眼觀心地慢悠悠穿著草珠子。程遙遙跟謝緋學了一會兒,很快就掌握了要領,她年紀輕輕眼神好使,串起來又快又好。

古老的宅子裡時光仿佛是停滯的,過得格外緩慢,陽光裡的灰塵像金砂一般滾滾流動。程遙遙垂著臉,認認真真穿著手裡的草珠子,臉頰在陽光裡泛起一層瓷器般的光澤。

謝奶奶睿智而渾濁的眼落在她臉上,微微有些意外。

程遙遙這樣美,這樣年輕,一看就不是安靜的性子,難為她耐得住性子陪自己這個老太婆。

奶奶這麼想著,嘴裡便出言試探了兩句。

程遙遙把一串草珠子穿好擺在一旁,重新拿起一根線,笑道:“我小時候是跟外公外婆長大的,習慣陪著長輩。”

謝奶奶聞言更是意外,不由得多問了兩句程遙遙家裡的事:“你打小兒跟你外公外婆長大?你爸媽呢?”

程遙遙咬了咬唇,小聲道:“我媽媽生下我就去世了。我家裡還有一個後媽和妹妹。”

謝緋小聲驚呼起來,眼神同情又關切地看著程遙遙。

謝奶奶有些訝異,打量著程遙遙。見她這樣嬌滴滴又漂亮,眉眼裡都是被嬌寵著才有的天真,萬萬沒想到她有這樣的身世。

謝奶奶的心一下子就軟了,歎氣道:“可憐見的。小小年紀……”

這時,門忽然被拍響了。

謝奶奶眼神一凜,謝緋驚得跳起來,差點打翻了草珠子。

程遙遙奇怪道:“你怎麼了?嚇成這樣?”

謝奶奶沉聲道:“小緋,說過多少次了,要沉住氣。”

謝緋小鹿眼驚慌地閃爍著,拉著程遙遙的手小聲道:“是不是他們知道哥哥不在家,又要來搜咱們家了?”

程遙遙心裡一酸。謝家到底被騷擾過多少次,才能讓謝緋嚇得這樣風聲鶴唳?

程遙遙拍拍謝緋的手背:“你彆怕,我去看看!”

門越拍越急。

程遙遙大步走到門邊,對著門縫吼了一句:“誰呀?拍什麼門?!”

外麵陡然安靜下去,過了會兒,一個孩子的嗓音響起來:“我是狗蛋,支書叫我來喊你一塊去打豬草!”

“狗蛋?狗蛋是誰?”

“狗蛋是我。”

“你是誰?”

“我是狗蛋呀。”

“狗蛋是誰?”

外麵的孩子哇呀呀喊了起來,像是崩潰了:“你到底去不去打豬草呀?你不去我可自己走了!”

謝奶奶出聲道:“彆逗孩子了,那是隔壁家的狗蛋。”

程遙遙忍住笑,謝緋也放下心來,跑過來開門。她抽掉門拴,把門打開,外頭站著一個約莫**歲的小男孩,穿著洗得發白的短汗衫,曬得黑漆漆的,虎頭虎腦。

狗蛋手裡還提著一個破筐子,一看見程遙遙臉就紅了,低頭盯著自己破得露出腳丫子的草鞋:“打豬草你去不去?”

經謝緋提醒,程遙遙才知道村支書給自己安排的新工作是打豬草草。

程遙遙一頭霧水:“怎麼沒人通知我?”

謝緋道:“前幾天是哥哥替你打回來的。今天哥哥進城去了,就吩咐狗蛋來叫你。”

程遙遙看了眼外麵的日頭,說道:“我去。你等著我,我得換一身衣服。”

“真麻煩!”狗蛋語氣凶巴巴的,一臉不耐煩,“我不等你了,我先走了!”

話雖如此,還是背著手站在門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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