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蟹(1 / 2)

程遙遙被劉悅撞了一個趔趄,肩膀生疼。她還未開口,劉悅忽然瞪向她,哭得通紅的眼睛裡寫滿恨意:“是你!是你向導演告密的!”

程遙遙茫然:“我說什麼了?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劉悅不管不顧,滿心怒火在程遙遙身上找到了出口。程遙遙美麗的臉,吹彈可破的肌膚,還有桃花眼裡純然的無辜都令她眼睛滴血:“還說不是你!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好心替我保守秘密,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守在門口,就是為了拿住我的把柄是不是!?你以為把我趕出劇組,你就能......”

導演走到門口嗬斥道:“你自己不自重,還怪彆人!馬上離開劇組,這件事我會如實上報給你的領導!”

被榮導選上是一步登天的機會。而得罪了榮導,她在這一行怕是再也混不下去了。劉悅狠狠瞪了程遙遙一眼,到底不敢當著榮導的麵放肆,捂著臉哭著跑了。

劉越身後長長的走廊裡冒出許多人,都對著劉悅的背影指指點點。程遙遙也從隻言片語裡聽懂了來龍去脈。

劉悅最近交了幾個很有家世的“朋友”,屢次違反門禁跟他們玩到半夜才回來,身上還帶著酒味。她跟著這些朋友去了許多高檔的飯館,甚至還去一種最近冒出來的富有資本主義氣息的“沙龍舞會”。

劉悅以為離開劇組就沒有人能發現她的所作所為,可劇組裡一些領導也是有機會出入這種場合的。她自以為瞞得密不透風,其實早就有人報到榮導麵前了。

榮導其實不禁止年輕演員們談對象,但劉悅為了出去交際應酬,每天玩到深夜,拍戲時精力就分散了,這兩天竟然連台詞都背不出來。

榮導勃然大怒,加之劉悅的戲份也拍的差不多了,榮導大手一揮把她接下去的戲份全部砍了,將她開除出了劇組。。

榮導道:“遙遙,沒嚇到你吧?”

程遙遙對剛才的小風波沒掛掛在心上,她跟著榮導進了辦公室,拿出兩瓶禿黃油放在榮導麵前:“這個給您。”

“這包裝很有藝術感嘛。”榮導大喜過望,拿起一瓶禿黃油仔細看著,“字不錯,這畫......”

程遙遙忙追問道:“這畫怎麼樣?”

榮導拖長了尾音,在程遙遙寫滿期待的眼神裡,硬生生改口:“畫也不錯,很有趣味。”

“一般一般啦!”程遙遙笑,小臉上藏不住的得意。

榮導的眼光和審美毋庸置疑。禿黃油的包裝既然能入榮導的法眼,一定是很不錯了。程遙遙放了心,準備讓孟姐大批量開始製作包裝。

榮導作為程遙遙的第一個大客戶,對她給予了大力支持,還下了第一筆大訂單:“過幾天有一群貴客來,我還擔心沒什麼拿的出手的禮物。這禿黃油就很不錯嘛。”

榮導定了一百瓶禿黃油。對於第一筆生意,程遙遙和孟姐都相當重視。

程遙遙把禿黃油的製作方法都教給了李秀珍三人,隻是調料的配方是程遙遙事先調製好的。李秀珍三人反複練習後,做出的禿黃油口感也與程遙遙相差無幾了。

李秀珍三人加班加點地趕製禿黃油,加上先前做好的五十斤,終於在榮導請客那天做出了一百瓶禿黃油。榮導十分爽快,直接付了現金,零頭都沒抹,說要給程遙遙一個開門紅。——反正這錢可以走公賬。

程遙遙和孟姐兩人晚上關了門,激動地數錢算賬。程遙遙還罷了,孟姐把錢數了一遍又一遍,激動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孟姐一個勁兒地念叨:“這麼多錢,這麼多錢!遙遙,明天我再去碼頭找一下阿福爺爺,讓他給咱們多進些螃蟹!”

程遙遙撐著下巴:“這禿黃油製作太麻煩了,咱們一共就三個人拆蟹。你看這幾天把秀珍姐她們三個累的,手都紮破了。“

孟姐嘗到了賺錢的甜頭,道:“大不了咱們給她們多點手工費,或者再找幾個人幫手!”

程遙遙道:“多一個人多一份風險。光靠禿黃油賺錢太難,也太慢了。而且禿黃油太貴,不是人人都舍得買的。咱們得開發一點做得快,又是普通人能消費的東西。”

孟姐看著床上灑滿的大團結,對程遙遙是言聽計從:“你說怎麼辦,我跟你乾!”

程遙遙打了個響指,緩緩道:“增加產品。”

臨安縣縣城。紡織廠圍牆上貼著大紅名單,許多年輕姑娘和家人擠在下頭,忐忑而焦急地尋找自己的名字。

謝緋站在人群後,咬著手指:“哥,哥你看見我的名字沒?”

穿著黑外套的青年比旁人都高出許多,寬闊挺拔的脊背在人群裡晃動,從第一張看到最後一張。謝緋越來越緊張,心中的希望也越來越渺茫。

她就不應該奢望的。她一個地主家的後代,如今能吃飽穿暖,日子已經是過去不敢想的了。為什麼還要讓哥哥替自己這麼費心……謝緋越想越難受,腦袋深深耷拉下去。

一隻大手放在她頭頂,哥哥沉穩嗓音在頭頂響起:“你上了。”

“真的?!”謝緋立刻抬起頭來,隔著模糊的淚光看見哥哥臉上淡淡笑意,激動得臉頰通紅:“我真的考上了嗎?哥哥你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跟我同名同姓的……”

謝昭溫聲道:“不會有錯。你政審通過了,年後就能來上班。”

謝緋的激動無以言表。她從小就被黑五類的身份壓著,上學她想都不敢想,哥哥和奶奶又不放心她去上工,現在她終於有工作了,也可以賺錢替哥哥分擔了!

謝緋是個心思很重的小姑娘,這些天一直擔心自己考不上,又不敢跟家裡人說,怕讓奶奶和哥哥一起擔心。現在可以鬆口氣了,嘰嘰喳喳的跟謝昭說她考試的時候多擔心。

謝昭含笑聽著。謝緋這個工作花了他不少功夫,可看著自家妹妹這高興勁兒,就算再花一倍也是值得的。他道:“想要什麼,哥給你買。”

“我什麼都有了。遙遙姐去蘇州前,給我留了兩件外套,說給我上工穿。”謝緋腳步輕快地跟在哥哥身後,“哥帶我去供銷社買幾樣針線吧,我好把遙遙姐寄來的布料做了。”

謝緋張口閉口都是程遙遙,謝昭聽得腳步微緩,帶著謝緋去了供銷社,又吩咐她:“我去郵電局一趟,你不要亂跑。”

謝緋狡黠地笑道:“哥,你又去給遙遙姐打電話啊?”

謝昭點點她腦門,轉身走了。

接電話的還是編劇,他稱歎待在辦公室沒事兒乾,正好找人消遣:“小謝啊,又打電話給遙遙?你這一天天的,都快趕上牛郎盼織女了。”

謝昭語氣禮貌平淡:“遙遙在嗎?”

編劇道:“遙遙出去啦。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她嗎?”

“不用。”謝昭唇角抿緊,把電話放下。

話筒裡忽然傳來一聲:“等等!遙遙她好像還沒出去!我幫你問一聲兒!”

謝昭的心像蕩秋千般,又鼓脹起來。他把話筒扣在耳邊,等待的過程短暫而漫長,電話裡傳來滋滋的電流聲,謝昭手指輕輕叩著電話邊的木板。

終於,話筒那頭傳來一陣嘈雜聲,細細甜甜的呼吸聲很急促,像是奔跑過來的。

秋千又忽悠忽悠,蕩上了高處。

謝昭喉嚨發乾,一時間失了語,開口就是沙啞的一聲:“我想你了。”

這句話一出,思念潮水般奔湧而出。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