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鬨了一通,窗簾裡透進蒙蒙的光來。程遙遙又是笑又是喘,被子都踹到了地上,額上香汗點點:“彆……我肚子疼……”
謝昭拍拍她後背順氣,道:“還鬨不鬨?”
“哼。”程遙遙有些冷,側身蜷進謝昭懷裡。
謝昭撿起被子裹在兩人身上,拉緊窗簾,屋子裡又是一片寧謐的黑暗。
謝昭下巴抵著程遙遙發頂,急促的呼吸好半晌才平靜下來,低聲道:“乖乖睡一會兒。”
程遙遙累得沒了力氣,這一會兒真的乖乖不動了,手指攥著謝昭的背心。謝昭的心跳有力平緩,讓程遙遙緊繃了好些天的神經徹底鬆弛下來。兩人相擁而眠,一覺睡得又沉又甜。
等程遙遙重新醒來時,窗簾開著,晚霞和帶著煙熏味的晚風灌滿了小房間。謝昭修長身影踩在板凳上,正在修燈泡。
程遙遙躺在被窩裡也不動,軟綿綿喊一聲:“謝昭。”
“妹妹醒了。”謝昭把燈泡擰上,屋子裡瞬間明亮起來。桌上擺著凱司令的點心紙袋,熱水瓶灌滿了,滿地的衣物也撿起來掛在床邊,小小的房間再度溫馨起來。
謝昭洗了洗手,走到床邊俯身抱起程遙遙:“餓不餓?我買了點心。”
程遙遙掩嘴打了個嗬欠,桃花眼含著水汽:“你什麼時候買的?都不叫我。”
謝昭從熱水瓶裡倒出半杯熱水來,吹了吹才遞給程遙遙:“我出去了一趟,見你睡得香就沒吵你。”
程遙遙捧著杯子暖手,聞了聞,筒子樓的開水味道總帶著一股消毒水味兒。程遙遙加了點靈泉進去,這才抿了一小口。
謝昭又拿了張報紙鋪開,掏出紙袋裡的栗子蛋糕:“先填填肚子,晚上我們出去吃年夜飯。”
“年夜飯?”程遙遙這才想起來,“今晚是大年三十!”
這些天兵荒馬亂,連大年三十都忘了。程遙遙有些內疚地道:“你不在家過年,奶奶和小緋怎麼辦?大年三十是一家團圓的日子呢。”
謝昭挖了一勺蛋糕喂進她嘴裡:“沒關係,團圓在心意,不在日子。我托了銀花嬸和林貴嫂子照看家裡,不會有事。”
程遙遙嘗著香甜粉糯的栗子泥,心裡還是有些難受。謝家一共就三口人,謝奶奶和謝緋獨自在家過年,不知道有多淒涼。要不是自己非要回上海,也不會有這一出的。
程遙遙耷拉下腦袋,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蛋糕,都覺得不香甜了。謝昭看著她這幅委屈模樣,眼底也含了一抹心疼。
他今天下午出去跟徐局見了一麵,把事情交割清楚,才知道自己被抓的前因後果,程遙遙居然為了自己去求徐局幫忙。她這樣一個嬌嬌,但凡徐局的心思歪一些,謝昭簡直不敢想象她可能會遭遇什麼危險。
程遙遙吃了半塊蛋糕地推開了。不過短短幾天時間,程遙遙的小臉都瘦了一圈,下巴越發地尖。謝昭道:“都瘦了。這幾天是不是都沒好好吃飯?”
“擔心你,哪有心情吃飯。”程遙遙很是委屈地睨他一眼,桃花眼天生含情,這一瞥簡直將人的魂都要勾去。
程遙遙穿著件睡裙,如緞發絲披散一肩,寬寬領口裡露出星點紅痕,散發出似有若無的一縷香,謝昭心有所動,伸手就摟住程遙遙。
程遙遙警惕道:“你乾嘛?”
“陪我再躺一會兒。”謝昭年輕體壯,一覺醒來已精神充沛,不由得想繼續昨晚未竟的事業。
程遙遙瞧他眼神跟餓了的狼似的,用力推開謝昭的臉,掙紮道:“不躺了,都躺了一天一夜了!”
謝昭鋼鐵似的胳膊圈著程遙遙,叫程遙遙跟隻小貓似的在他懷裡撲騰,他隻眯起狹長眼眸,粗糙手指解著睡裙上細細的扣子。
“我昨天晚上就沒吃飯。”程遙遙轉換策略,委屈巴巴道,“我還餓。”
果然,謝昭深吸了口氣,總算鬆開手:“帶你出去吃。”
程遙遙忙翻身爬起來,從箱子裡拿衣服穿。謝昭瞧見她的小皮箱,皺眉道:“行李怎麼搬來了?”
程遙遙理直氣壯:“我搬來好幾天了。”
謝昭神色一黯:“因為我?”
“不是。反正我不會回去了。”程遙遙語氣很自然,一點沒有賭氣的樣子。
謝昭想起才去打開水時,熱水瓶空空的,是幾天都沒灌過的樣子。自己不在,程遙遙這幾天還不知道是怎麼過的。謝昭眼底閃過一絲心疼,待要細問,見程遙遙拿著條裙子高高興興的模樣,到底忍了下去。
謝昭背過身,等程遙遙換好衣服,一轉頭,眼睛卻是再也移不開去。
程遙遙穿著自己送給她的那條純白色連衣裙,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明豔不可方物。收腰的款式,更襯得她身姿流麗婀娜,纖腰一束。叫人隻想……
程遙遙穿上大衣,又拿出謝昭新買的那件黑色大衣,衝謝昭道:“你發什麼呆呢?把新衣服穿上,咱們出去過節呀。”
謝昭一顫,忙將腦海裡的妄念打消,穿上大衣。兩人互相打量對方,都覺驚豔,心中更是歡喜無限。
大年三十的上海街頭,卻是一派冷清模樣。路燈一盞盞照亮長街,路上行人寥寥,都是提著魚肉點心歸心似箭地往家裡趕。
謝昭和程遙遙肩並著肩,手牽著手,不疾不徐地漫步長街。往日街上人多,反倒沒有這麼自在了。程遙遙幼稚地晃著兩人牽在一塊兒的手,謝昭唇角也帶著笑,難得地輕鬆。
大年三十是團圓的日子,人人都變得寬容,溫和,快活起來,願意討個吉利,盼著來年順順當當。路上有人碰見這對漂亮的小情侶,也不過笑嗬嗬地點點頭,大家互相道聲“過年好”。
兩人也不坐車,一路散步到國際飯店,裡頭卻是人聲鼎沸,好像全上海的人都擠到這兒了。謝昭叫了個服務生:“能騰個位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