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狗雙全……”謝昭漂亮的菱唇微微一翹, 雙手撐在程遙遙枕畔,低笑:“你的腦袋裡都在想什麼?”
程遙遙纖纖食指捂住了臉, 又從指縫裡露出來, 星星般閃著光:“想謝昭。”
她的嗓音又變得甜甜軟軟的,叫謝昭的心都化了。謝昭低下頭去, 隔著手指親吻程遙遙的眼睛。
程遙遙思緒已然飛走了:“那隻母狗就是當初給犟犟喂過奶的那隻嗎?是什麼顏色的?它生下的小狗是什麼顏色呢?我想要一隻最肥的, 肥嘟嘟的才可愛。黑色的也可以, 黃背黑嘴巴, 我外公的莊園裡就養過這樣的一隻。要母的好還是公的好呢?謝昭, 你明天再做個狗窩吧, 要做得大一點。哎, 也不知道犟犟會不會欺負它……”
“……”謝昭一腔柔情蜜意結成冰。剛才還隻裝著他的小腦袋裡已然裝進了一隻小狗,一隻肥嘟嘟, 黃背黑嘴, 醜極了的蠢狗!
“哎呀!”程遙遙低叫了聲, 忙把指尖含進嘴裡吮了吮, 委屈道:“你怎麼咬人啊?你是狗嗎?”
謝昭板著臉:“你不是喜歡狗嗎?”
程遙遙氣道:“那你搖個尾巴看看。”
“在這,你摸。”
程遙遙七竅生煙。誰說謝昭笨嘴拙舌的?他開起黃腔簡直舌燦蓮花!
程遙遙生氣了, 要謝昭抱著轉圈圈才能好!
月色從窗外潑灑進屋子,將水磨青磚地麵映得雪白。程遙遙趴在謝昭肩上,像一艘小船浮在海麵上, 風平浪靜,微風徐徐,很是安心愜意。
窗外瓦片忽然發出哢噠一聲響, 有什麼輕盈地跑了過去。緊接著是犟犟的一聲叫喚。這聲調比平時奶聲奶氣的調子更軟,帶著討好。
“喵~”又是一聲貓叫,透著小母貓特有的柔軟,聲調高傲。
瓦片又是一陣哢噠,半晌,一隻圓滾滾小貓從屋頂跳下來,噗通掉在窗台上,又跳進院子裡。一隻白色的貓咪也跟著跳下,落在窗台上還往裡看了眼。
一隻綠眼睛的小白貓。
程遙遙和小白貓對視一眼,小白貓顯然沒想到會被人撞見,受驚地往後一跳,瞬間沒了影子。
程遙遙勒住謝昭的脖子,小聲尖叫:“犟犟帶女朋友回家了!”
兩人湊到門縫裡看,月色裡小白貓周身都泛著光,跟圓頭圓腦的犟犟一比簡直是個小仙女。小白貓走路的姿態也又優雅又輕盈,跟著犟犟走到了貓碗邊。
犟犟喵嗚喵嗚說了幾句,用肉爪把碗推到小白貓麵前。
犟犟的碗裡是程遙遙特製的貓飯。小雜魚熬得爛爛地濾掉刺,魚肉濃湯拌上剁碎的雞蛋黃、鴨心和胡蘿卜碎蒸熟,捏成團子。放涼後魚肉的膠質凝成凍,能保存好久。
這年頭的人都吃不飽,何況是一隻小野貓。聞到這貓飯的味道,小白貓頓時拋卻了矜持,埋進碗裡吃起來。
犟犟湊了過去。
程遙遙暗道不好。犟犟可護食了,謝昭不小心踢到它的貓碗,它能追著謝昭撓一晚上,這是要翻臉啊!
誰知犟犟隻是湊到小白貓的身邊,舔了舔它的毛毛。
小白貓飛快地吃著飯。它對陌生的環境十分警惕,一邊吃一邊不住抬頭觀察四周,身體緊繃著,仿佛有個風吹草動它就會立刻逃走。
一碗貓飯很快就吃完了,小白貓舔著爪爪給自己洗臉,犟犟也湊上去給小白貓舔毛,這回小白貓一爪子就把它抽開了,傲嬌地“咪”了聲,躍上柴堆借力跳上屋頂,很快就消失在月色裡。
犟犟委屈地“嗯嗯”地叫了兩聲,圓滾滾的身影在月色下無端顯出幾分蕭條。
犟犟你清醒一點,舔貓舔到最後一無所有!
犟犟居然有女朋友了,還不經過媽媽同意就帶女朋友回家過夜!程遙遙忿忿地跟謝昭抱怨了一番,第二天還是給犟犟的小碗邊加了一個新碗。
全家人都偷偷觀察著犟犟的小貓窩。沒過幾天,全家人都在晚上看見過那隻小白貓了。小白貓每次都飛快地吃完自己的這碗貓飯,還要搶犟犟的那碗。犟犟一改見飯不認人的霸道性子,好脾氣地讓在一旁。犟犟等小白貓吃飽了,還上去給人家舔毛毛,直到小白貓推開它,它才埋進小碗裡,嗷嗚嗷嗚把剩下的食物吃光。
隻是小白貓每次吃完就走,絕不停留,也不肯讓犟犟給它舔毛毛,煩了還要打它。
謝奶奶不乾了,抱著嗚嗚咽咽的犟犟哄:“這小姑娘家家怎麼這麼厚臉皮。不喜歡咱們犟犟,乾嘛上咱家吃飯!下次不給它飯!”
程遙遙道:“不是為吃的,人家小白貓來找犟犟乾嘛?圖它長得胖,圖它不洗澡?”
犟犟不知道聽懂沒有,嗷得更大聲了。
程遙遙捏捏貓耳朵,敷衍地哄它:“彆難過啦,我今天進城給你領個童養媳。”
謝奶奶道:“什麼童養媳?”
程遙遙眨眨眼:“謝昭說要抱隻小狗回來養!”
謝奶奶樂道:“這個主意好。以前家裡養著三條大狼狗呢,昭哥兒可喜歡了。”
程遙遙收拾好帶給謝緋的東西,跟謝昭一塊去村口開車了。
謝昭今天開拖拉機進城運化肥,搭車的女人們一如既往地多。人人都抱著母雞,提著雞蛋籃子,還背著大南瓜或者一袋小米,肩扛手提的。
打從去年村裡放開了一家隻能養三隻雞的限製,村裡隻要勤快肯乾的女人們都多多地養了雞,雞蛋自家舍不得吃,攢夠了一百個就拿到城裡換成錢。
供銷社收雞蛋的價兒是一顆五分,一百顆雞蛋就是五塊錢!在這個年頭,雞屁股銀行是女人們能夠賺到現錢的唯一方式了。孩子的學費,柴米油鹽,新衣服,都是這麼一顆一顆地攢出來的。
大家每次進城都喜氣洋洋的,今天卻是一陣吵嚷。
程遙遙叫道:”有人吵架哎,是林婆子和林然然!快去看看……“
她說著就往前跑,卻被謝昭抓住:“又不聽話?”
“……我們一起去。”程遙遙拉著謝昭往人群那邊拖。謝昭一邊批評她愛湊熱鬨,倒也沒有抗拒了。
隻見人群當中一個瘦小老太太拍掌跳腳地罵:“死丫頭,你不乾活兒成天往城裡鑽,你城裡有野男人是怎麼著?!”
林然然哭道:“我……我沒有,小秋她不舒服,我想帶她進城去看病……”
“呸!我看你就是在城裡有野男人了!程諾諾那天還說呢,看見你在小樹林跟小秋偷吃雞蛋糕,你們這錢哪兒偷的?還是野男人給的?”林婆子說著,扯住林然然就要搜她身,“還有沒有錢!”
林然然大哭起來:“那雞蛋糕是彆人給小秋的,不是偷的!”
小秋也口齒清晰地叫道:“是程諾諾搶我的雞蛋糕,我不給,她還打人!”
林婆子啐道:“呸!雞蛋糕那麼貴的東西,誰給你吃?你還敢扯謊!”
小秋向程遙遙看了過來,林然然卻扯了她一把,隻哭道:“我沒有撒謊!”
說著,林婆子抬手又要打她,林然然尖叫著往後躲:“好痛!奶奶您彆打了……您讓我帶小秋去看病,我回來會喂豬洗衣服的!我把房間騰給程諾諾還不行嗎,我跟小秋搬去柴房住!”
圍觀的女人們看不下去了,又不敢拉彪悍的林婆子,紛紛道:“林婆子,有你這麼打孫女的嗎!孩子都病了!”
“那程諾諾也不是好東西,見天的攛掇林婆子欺負然然幾個孩子。呸,什麼東西!”
程遙遙忍不住了,推推身邊的謝昭道:“謝昭,你快去把林婆子拉住!”
謝昭無動於衷,道:“你仔細看看。”
程遙遙奇怪地看看他,又轉頭看向人群裡。隻見林婆子追打著林然然,一邊追一邊罵,林然然一邊跑一邊哭。可仔細看去,林婆子顛著雙小腳追得氣喘籲籲,壓根追不上林然然,林然然則靈活地左閃右躲,還偶爾停下來撩一下林婆子,頗有點貓戲老鼠的趣味。等林婆子的手揮下來,還沒碰著林然然就發出了慘叫。
林然然哭訴的那些話,也更煽動了圍觀群眾的怒火,對林婆子和程諾諾的唾棄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