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外, 南柚抽取自己血脈之時,星界宮裡正在設宴,款待九重天初立的少天君穆祀。
因為與南柚自幼玩到大, 穆祀來往星界, 熟門熟路,頂多隻能算是半個客人。照理說, 星主不必擺出如此大的歡迎陣仗, 但因儲君新立,為表友好,各族各界皆會如此。加之深淵開啟,許多臨近種族皆有長老護送親至,索性便辦得熱鬨了一些。
觥籌交錯,賓主儘歡。
宴行至一半,妖主和流襄的臉色隱隱有些不對勁了,他們相視蹙眉,又都有些不確定,麵孔板著,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星主先是跟穆祀飲了一杯,又麵向他們的方向舉杯, 可不知怎麼,身體突然頓了一下,像是感知到了什麼, 他手一抖,精致小巧的酒杯哐當一聲歪倒在案桌上,引起了不少目光的注視。
他卻無暇顧及這些,當即閉目沉心,認真感應, 再次睜開眼時,唇角急促地動兩下,眼裡的驚恐震怒之意噴薄欲出。
殿中悅耳的絲竹聲和交談笑鬨聲漸歇,直至徹底消失,大家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
妖主和流襄霍然起身,目光如刀,從在座每一個人的臉上刮過,眼神中震怒之色並不比星主少。
“朱厭,你代孤行地主之誼,務必好生款待諸位,多玩幾日。”星主一字一句地吩咐,說完,便起身出了宮殿,妖主等人也是渾身低氣壓,黑著臉跟在星主之後離開了。
突遭變故,在座各位不明所以,沸議不止。
“這突然變臉,是發生什麼變故了?”有人不解。
“妖主脾性古怪,喜怒不定,公然翻臉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星主卻不是個魯莽的,很少有失態的時候,能讓他如此的,除了流枘夫人,就是他的女兒了……”
右側,少年長身玉立,原本沒什麼心思去管星界內部的事情,但耳朵裡進了那句話,手中的美酒瞬間就失了那麼一兩分滋味,他有些意興闌珊,將酒盞不輕不重地放到了案桌上。
他靜默了片刻,睜眼,對身邊的從侍道:“走,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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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鸞院裡,流枘難得蹙眉,手邊的熱茶一動未動,星主在屋裡走來走去,時不時安撫般地攬一下她的肩。
“怎麼樣?聯係上了沒?”星主第三次開口,問同樣皺著眉盯著手中黯淡留音珠的流襄。
流襄搖了搖頭,將留音珠置於桌上,好讓大家都看得清楚些。
“裡麵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何老三會遇到生命危險,為何右右的血脈會被人抽取,又為何,老大和老二遲遲沒有音訊?!”流襄實在不敢去深想這件事,他終於按捺不住,跟星主一樣,背著手在屋內來回走動。
屋內的氣氛一時之間十分凝滯,大家都不說話,除了兩人走動的腳步聲,其餘沒有半分聲響,安靜得可怕。
“王君,夫人,太子殿下來了。”雲姑進來稟報。
星主的頭頓時更疼了,他沉默了一會,旋即擺了擺手,道:“去請殿下進來。”
穆祀貴為九重天少天君,地位特殊,比一應皇族子弟的身份更高一些。
“伯父安,伯母安。”穆祀先向妖主等人微微欠了欠身,目光在幾人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不動聲色地挪開,談吐言語,既顯關心,又不唐突:“方才見伯父先行離席,子謙心中不安,不請自來,望伯父伯母見諒。”
他跟南柚自幼相識,也算是星主看著成長到今日這般程度的。
“你有心了。”星主有點疲累地摁了摁眉心,伸手往旁邊指了指,道:“坐下說。”
“雲姑,上茶。”流枘勉強笑了一下,輕聲吩咐雲姑。
少年十五六歲的模樣,劍眉星目,俊逸非凡,得封少天君,態度也依舊如常,所有禮節的把控恰到好處,半點也不透露自己的心思。
饒是星主和妖主這等見多了各類天才俊傑的人,也不由得在心裡暗歎一聲,不論是九重天的底蘊,還是天君育人教人的手段,都屬上上之承,方能培養出如此後輩來。
熱茶很快被奉到穆祀的手旁,他輕抿了一口便放下,聲音清越:“伯父提前離座,可是深淵出了什麼差錯?”
星主點了下頭,麵色沉沉,聲線緊繃:“方才宮宴上,大統領感應到第三子出現生命危險,故而失態。”
流襄的第三子,南柚那個不能修煉,血脈儘廢的表弟。
穆祀不動聲色垂下眼,心裡繃得稍緊的那根弦鬆了下來。
他是個淡漠的性子,若不是方才殿中的那句話,也不會摻和進星界的內政中,現在得知不是南柚出事,出事的是誰,是生是死,都與他沒有關係。
但既然問了這句話,該表示的關心還是得表示一下。
“大統領不必過於擔心,深淵之中,大家意在獸靈,自相殘殺的事,少有發生,且三公子福大,不會出事的。”
“也隻好再等消息了。”流襄手掌撐著額心,嘴上說著稍安勿躁,聲音卻比誰都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