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結束,各族獻上的禮都被守財奴一樣的狻猊和荼鼠搬回了昭芙院,在這樣的事上,它們總是無比積極。
流鈺等人跟著南柚回她的院子,身後的從侍手中還提著一壇壇的酒。
這是南允的提議,說他們這些玩得好的,私下再聚一聚。
難得這樣的好日子,開心,半年後再入神山,就沒有機會和時間了。
他們在後麵談天說地。
南柚和流芫手挽著手,走在前麵,與他們隔了長長的一段路,月光下,被拉成兩條長而纖細的黑影。
“原本說是一起來的,但出發前一日,妖界西邊發生了動亂,原因不明,鬨得還有些大,流焜不放心,親自去查看了。”聽南柚問起流焜,流芫這樣回答。
南柚笑了一下,道:“總算願意接觸外界了,這是一件好事。你告訴他,人不必來,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流芫望著她精致的側臉,欲言又止。
其實流焜最近一段時日,十分不對勁,脾氣之惡劣,甚至比血脈重塑前還猶有過之,但他們不知原因。
隻能看到他熬得通紅的眼睛。
跟走火入魔了一樣。
提及南柚,他臉上的神情,從最初的期待和喜愛,變成了肉眼可見的躲避,甚至還帶著一種細微的懼怕。
從裡到外,像是變了一個人。
內院,巨柳邊,狻猊和荼鼠運回來的生辰禮,堆成了小山。
兩隻異獸,一大一小,蹲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有一段時間了。
南柚一回來,它們的眼睛,幾乎同時亮了起來。
“右右,快來拆禮物!”狻猊長/鞭一樣的尾巴在半空中揚起,又落下,帶著颯颯的風聲,敲打在心上一樣。
南柚伸手摸了摸它碩大的腦袋,它眯著眼睛,一臉的享受,喉嚨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荼鼠輕巧地跳到她的肩上,啾的一聲,也帶著催促的意味。
長奎和樺上前,給他們搬來藤椅,跟來的幾個都是昭芙院的常客,不擺架子,也沒什麼精細的講究,想吃什麼,喝什麼,都是直說。
星界的夜極冷,折膠墮指,玉樹瓊枝。
流芫手指尖一點,院中燃起一團篝火,大家圍成圈坐著,低聲細語地交談。
橘色的光映在每個人的臉頰、瞳孔中,熱烘烘的透著暖意,看什麼都像是蒙上了一層淺影。
南柚在小山一樣的禮物中挑挑揀揀,選中了一個小盒子,手指一挑,上麵的鎖打開,露出裡麵兩顆碩大的東珠,散著柔和的靈力光暈。
她撚在手指中看了幾眼,興致缺缺地放到了一邊。
“孚祗,你坐過來。”南柚拍了拍身邊那張空著的藤椅,抬眸喚了一聲。
她對孚祗的好,這麼多年,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
孚祗走路幾乎沒有聲音,他順從南柚的意思,坐在椅子上,衣角垂落到泥土表麵,安靜得隻剩下淺淺的呼吸聲。
南柚側目,盯著他的耳垂看了一會。
白玉般的顏色上,兩點突兀而輕微的紅,是帶著一些曖/昧的顏色。
孚祗大概是又害羞了。
因為南柚看到,他抬著下顎,側了下臉,幾縷黑發垂落,遮蓋住了他露在外麵的兩隻耳朵。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南柚和流芫,喝了足足一壇的桃花沉釀。
流鈺和南允等人告辭的時候,南柚甚至已經不想起身了。
冬夜的風拂過,孚祗隔著十幾步的距離,垂眸看著乖乖坐在藤椅上,兩腮紅紅的小姑娘。
眉心接連跳了兩下。
“孚小祗,冷的。”
四目相對,她吸了下鼻子,因為聲音拖得有些長,所以自然而然的帶上了黏糊的撒嬌意味。
孚祗看著她被風吹得有些紅的鼻尖,幾步走到她跟前。
人還未站穩,懷裡就多了一團重量。
哪怕酒喝多了,欺負他的時候,小姑娘的動作,依舊敏捷。
好聞的桃花味,隨著她的呼吸,氤氳在他溫熱的頸窩中,淺淺的,摩挲起點點的癢意,鑽到了骨子裡。
她喝醉之後,不吐,不鬨,也不想著睡覺,但一張嘴就是不停。
比如此時。
“孚孚。”她整個人小小的,窩在他胸膛前,孚祗俯身,鴉羽一樣的長睫垂下,俯身為她披上一件小襖,聽到這個稱呼,他的動作微不可見的頓了一下。
“孚孚!”他不答,南柚的聲音便抬高了些,鼻尖冰涼,胡亂地蹭在他的耳際。
孚祗手一鬆,脊背挺得筆直,眸色漸漸沉了下來。
“我在。”他道。
得到了回答,南柚就不哼唧了。
“喜不喜歡我?”她突然很低聲地道:“你都沒對我說過喜歡。”
孚祗的心,突然像是被針紮了一下,並不是那種尖銳的痛,而是一點點的麻,帶著無數時光堆砌的綿長得沁入骨髓的餘韻,起先隻是漫出一些微光,而後那些晦澀的,難以言說的情緒,像是湧起的潮浪,鋪天蓋地,足以將人淹沒。
這其實是她第二次,喜歡上他。
為了這一聲喜歡。
他等了數次輪回。
孚祗落在她肩頭的力道,突然不受控製地重了一瞬,在她眉頭蹙起的一刹那,又像是被熱水灼到了一樣,很快地鬆開了。
少頃。
他傾身,用了些力,將她帶到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