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清溪白了她一眼,走到灶房門口,問正幫張惠燒火炒菜的胡娘子,“找到了?”
胡娘子點頭,見張惠把豆腐盛出來,就把鍋底下的木塊拿出來,“是個隻有三百年道行,剛剛化形的牡丹花。”
“花妖?在哪兒找到的?”
胡娘子:“就在張老頭他師弟院子裡。他們遍尋不著,是因為根本沒往園子裡找。我和小白過去,那個小花精嚇得瑟瑟發抖,枝丫亂顫,沒容我們提醒,張老道就發現了。”
“後來呢?”賀清溪問,“直接回來不該那麼晚。昨晚你們回來的時候快子時了。”
胡娘子:“我們問那個小花,乾嘛對老道的師弟那麼好。她說是老道的師弟從山上把她移回來的。老道的師弟也會弄聚靈陣,他在家裡弄聚靈陣,那邊靈氣充沛,小花妖才能這麼快化身成人。
“她認為老道的師弟是她再生父母,又無以為報,聽老道的師弟念叨,沒人做飯沒人洗衣,又怕老道的師弟知道她是妖趕她走,就偷偷摸摸的給他做飯洗衣。”
“那也不該這麼晚。”賀清溪看著她,“你們後來又去了哪兒?”
胡娘子抬手指著還坐樹上大吃特吃的小白。
“小白!”賀清溪大聲喊。
小白連忙把餅吞下去,“我說!我好奇山上還有沒有,就叫胡娘子和張老頭跟我上山找一會兒,沒找到我們就回來了。”
“找一兩個時辰是一會兒?下次再亂跑,不餓你三天我跟你姓!”賀清溪瞪她一眼,轉去臥室喊三個崽子起床。
飯畢,賀清溪把倆孩子送去學堂,就回來做紅燒肉,稍後燉魚湯。
午時三刻,百年小飯館開門,進來一群人,一半是街坊四鄰,一半陌生人,看衣著打扮像是紈絝子弟。
賀清溪心裡奇怪,他們不去醉仙樓,來這裡做什麼,麵上不為所動,和往常一樣叫張魁過去招呼。
如今賀清溪身體好了,張魁不怕人欺負,底氣足了,到跟前就說,“各位公子,小店有炊餅、肉包子、魚湯、紅燒肉,還有酸辣土豆絲,清炒藕片,蒜苗炒鴨蛋,小蔥炒雞蛋,不知幾位想吃點什麼?”
“每樣來一份。”麵對灶台而坐的公子開口。
賀清溪瞥他一眼,見其身形微胖,二十來歲的樣子,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便立即炒菜。
土豆絲和藕片都是切好的,以至於一炷香的功夫,四個菜就先後出鍋。然而,先前上的兩碗紅燒肉沒了。
賀清溪挑眉,還真是來吃飯的。不會是虞景明的朋友吧。
“老賀!”
賀清溪樂了,想什麼來什麼。
“以前喊賀掌櫃,現在喊老賀,以後喊什麼?”賀清溪轉過身,似笑非笑地問。
虞景明搖搖頭,“不知道。等以後就知道了。”走進來,睜大雙眼,“你們幾個怎麼在這兒?”
賀清溪:“你朋友?”
“那家夥。”虞景明指著麵對著灶台而坐的公子,“程叔的長子懷默。”
賀清溪大感意外,因為他沒看出來,“程家公子?怎麼不早說。張魁,再盛兩碗肉。”
“再盛?”虞景明勾頭看一眼,桌上有兩個隻有些菜汁的碗,“你們飯桶啊?”
程懷默白了他一眼,咬一口炊餅就夾菜。
“德行!”虞景明好奇,“你們不去醉仙樓,跑這兒來做什麼?”
“你來這兒乾什麼?”程懷默反問。
虞景明:“吃飯。”
“眼不好使,腦子也不好使。”程懷默說著,夾一塊紅燒肉塞入口中。
虞景明噎了一下,“是,我哪兒都不好使。那你們還跟我學來這裡用飯?”
“這是你開的?”程懷默反問。
虞景明又噎住了,“不是我,也是我朋友。”
“你認識他早,還是我爹認識他早?”程懷默再問。
虞景明說不出話了。
賀清溪見狀,忍著笑問,“就你一人過來?”
虞景明轉過身,“是的。”
“湯和肉?”賀清溪替他做決定。
虞景明點一下頭,朝程懷默走去。
“我們這裡沒空。”程懷默搶先道。
虞景明拉張椅子坐下,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子,老實交代。否則,我吃過飯就去找你爹聊聊。”
“你去啊。”程懷默頭也不抬,潛意思我又沒攔著你。
虞景明再次敗下陣來,“你們真是來吃飯的?”
“我們不來吃飯,來跟賀掌櫃學捉鬼啊。”坐在程懷默對麵的公子開口道。
虞景明:“沒問你。”
“這位是?”賀清溪很好奇。
虞景明:“尉遲家的。”
賀清溪知道了,“我覺得他們是來吃飯的。”
“這裡離書院不近。”虞景明提醒賀清溪。
賀清溪:“下午上課晚,我知道。小貓和小羊還在睡覺。”頓了頓,“總不能來請我捉鬼吧。”
虞景明的手還放在程懷默肩上,見他都沒動一下,頓時確定他們是來吃飯的。可虞景明還是覺得不對,“你爹喜歡往這邊來,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怎麼偏巧我來,你們也來了?”
“我們先到的。”程懷默白了他一眼,“還有,彆太自我感覺良好,我們不知道你會來。”
“對!早知道我們才不來。”
虞景明抬手朝另一邊人腦袋上一巴掌,“沒大沒小。”
“沒尊沒卑!”程懷默開口道。
虞景明樂了,“誰尊誰卑?你如今還不是國公爺。”見張魁把菜和湯端過來,就拍拍程懷默的肩膀。
程懷默瞪他一眼,起身往旁邊移一下,讓出一點空位,就忍不住嘀咕,“你這麼大的人,跟我們擠一塊乾什麼啊。”
“賀掌櫃店裡生意好,哪張桌子不坐五六個人,隻有你們這邊四個。”虞景明說著,拿起筷子,“還是老賀家的紅燒肉好吃。”
賀清溪笑了,“好吃就多吃點。”
“有錢的老爺,行行好,行行好……”
賀清溪臉上的笑容僵住,扭頭看去,七八個衣衫襤褸之人站在門口,眼巴巴盯著桌上的飯菜。賀清溪就想喊張魁,發現這些人全是三十左右的男子,不見老弱也不見婦孺,走出灶台,不動聲色地打開天眼。
虞景明見狀站起來。
“抱歉,小店的菜和飯都賣的差不多了。”賀清溪到門口,虞景明定住,眉頭緊鎖。
程懷默等人放下筷子,轉向賀清溪,他不是宅心仁厚嗎?怎麼會說出這番話。難道傳言有誤。
賀清溪指著東邊,“從這裡走到頭,再往南走一點,你們能看到一個很大的酒肆。他們賣不完的菜都夠你們吃三天的。”
“多謝老爺。”說話的人咽口口水,身體巋然不動。
賀清溪板起臉,“快去吧!”抓住對方的肩膀。
那人抬起頭,對上賀清溪眼底的寒光,哆嗦了一下,轉身就走。
“老賀,你——”
賀清溪抬抬手,“小白,報官!”
“報官?!”眾人驚呼,“那些人是強盜?”
賀清溪搖頭,“不知道。但他們手上沾過血。”
“我去吧。”胡娘子開口道,“小白,隱身跟上他們。”
小白點一下頭,施個隱身術跟上去。
“賀掌櫃怎麼看出來的?”程懷默好奇地問。
賀清溪:“沒聽張明趙偉說城外有難民,也沒聽你父親說這四周有什麼天災**。”衝虞景明努一下嘴,“他也沒提過。”
“所以你懷疑那些人不對勁,又觀其麵相,發現他們殺過人?”虞景明道。
賀清溪搖了搖頭,“你沒注意到?全是男人,還都是二十五至四十歲的壯年。”
虞景明仔細回想一下,還真是。
“你不說我都沒發現。”虞景明忙問,“是強盜吧?”
賀清溪搖搖頭,“也有可能是逃兵。還有可能是哪家的奴仆。具體是什麼人,得刑部查過才知道。”
“那他們怎麼那副打扮?”虞景明奇怪。
賀清溪:“有可能是來查路線,晚上好偷東西,也有可能真是走投無路,隻能乞討。”
“反正不是真正的難民就對了。”虞景明接道。
賀清溪點頭,“你吃好就回去問問你父親。還有程公子,你也回去一趟。”
“我知道。”程懷默三兩口吃完手中的炊餅就喝湯。等他朋友吃完,四人誰回誰家。
賀清溪見虞景明一動不動,“你怎麼不回去?”
“我爹手上無兵權,人微言輕,想見聖上得經過層層通傳。等我爹見到聖上,程叔早把人送刑部了。”虞景明起身把飯錢付了,自己倒杯水,“我在這裡等小白回來。”
賀清溪無語,“可是我得走。”
“你乾什麼去?”
賀清溪指一下後院,“小貓和小羊該上學了。”
“我跟你一起去。”虞景明猶豫片刻,放下水杯。
賀清溪頭疼,“你下午不用去太學?”
“我爹說我混日子,不準我再去。”虞景明聳一下肩膀,“明年入朝為聖上分憂。”
賀清溪一點也不意外。
三十而立,再過一年虞景明就三十了,也該立起來。
“你都不意外?”虞景明見他一副理應這樣的模樣反倒很意外。
賀清溪:“明年還去,我才意外。走吧。說不定半道上還能碰到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