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茵抱了下她,揮揮手道:“那我真走了,你自己在家要好好的。”
年輕人則同男人道:“二少,我走了,您保重,我姐姐就拜托您多加照顧。”
男人道:“這個不用擔心,你在美利堅好好用功便是。”
年輕人朝他抱拳鞠了個躬,隨著文茵和宋之煥一同離去。
三個年歲相當即將奔赴大洋彼端的青年,邊往登船的隊伍走去,邊對猶站在原地的人揮手道彆。
人越來越多,碼頭很快從先前的冷清,變得喧囂熱鬨。采薇和男人站在路側,一群大包小包的旅人,急匆匆往這邊擠。
采薇一時不妨,被不知誰的行李狠狠撞了一下,撞得她一個趔趄,差點往後栽去。好在男人眼明手快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在他的身前,另一隻將她的身體圈住,類似一個環抱的姿勢,將她與周遭匆忙趕路的行人隔開。
即使是這種下意識的動作,男人依舊是紳士的,那隻環住采薇的手臂,並沒有真正抱著她,隻是一個虛虛的姿勢,就連兩人靠近的身體,也隔著一點點距離。
唯一接觸的,隻有握在她腕上的那隻溫暖乾燥的大手。而在采薇站穩後,他的手也很快鬆開,還為自己的唐突說了句抱歉,又道:“人太多,咱們去邊上站著。”
采薇點頭,跟著他去了護欄邊,行走間,下意識摸了摸剛剛被他握過的手腕。
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陌生的溫度。
雖然隻是短暫的停留,但她剛剛很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隻手掌中的薄繭,尤其是虎口,有著讓人無法忽略的粗糲。
那絕不是一個拿筆文人的手。那應該是一隻握槍的手。
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眼男人的側臉,就如文茵說的,這確實是一個斯文俊雅的男人,從一開始對她們出手相助的方式,到現在走在她側身,保持著一個恰當又足以護著她離開人潮的距離,無不顯示著,這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溫文爾雅的紳士。
那虎口粗糲的繭,與他的外表和行為,實在是有些違和。
到了護欄邊,男人朝登船的隊伍看了眼,將采薇從疑問中拉回神:“快輪到他們了。”
采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文茵他們已經快到檢票口,宋之煥幫她提著箱子,而她夾在人群中,邊往前走邊朝後看,終於越過層層人群,又看到站在了台階上的采薇,便踮起腳,用力朝這邊揮手。
采薇也舉起手回應她。
她正激動著,餘光忽然看到幾個穿灰色短打的男人匆匆朝前麵擠去。
她認得這些人,都是江家的家丁,打頭那五大三粗的壯漢,是江鶴年的親隨和司機,叫程展,少時是押鏢的鏢師,有一身好功夫。
采薇心道不好,這麼快就被發現了麼?
趁著家丁們注意力都在登船的隊伍,她趕緊變換手勢示意文茵。文茵反應倒也快,迅速矮下身子藏好,似乎是同宋之煥耳語了幾句什麼,便像魚兒一般,往前鑽去。
采薇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的方向,看到那抹纖麗的身子順利登上船,才稍稍鬆了口氣。但也不敢完全放鬆,因為程展也走到了檢票處,不知他和檢票的船員說了什麼,竟然被放了上去,隻不過其他幾個跟班,還是被擋在了閘門口。
采薇的心臟撲通撲通直跳,也不知是因為在這冬日的早晨站了太久,還是太過緊張,手腳仿佛都冷得失去了知覺。
她站在原地盯著輪船,一動不敢動,也忘了身旁還有一個人。
不知過了多久,檢票結束,輪船的第一聲汽笛響起,離八點隻剩下十分鐘,船馬上要開了,碼頭鬆散了很多,隻剩下送行的人們。
程展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船舷邊,但隻有他一個人。
顯然,他沒找到文茵。
采薇那顆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了下來,她不動聲色地挪到了路邊車子旁,擋住了自己的身影。
閘門關閉,程展從裡麵以一個漂亮的身手翻越出來,朝候在門外的幾個家丁搖搖頭。
“姑娘,你去年是不是去過蘇州?”
采薇剛剛心思全在程展那邊,生怕他把文茵從船上揪下來,好在有驚無險。這會兒聽到男人的聲音響起,才反應過來身旁還有個人。
她轉頭看他,愣了下,顯然沒聽懂他的話。
男人又輕笑著再問了一遍:“我想問,姑娘是不是去年年初去過蘇州?”
采薇哪曉得去年年初的事,不過江太太是蘇州人,蘇州離上海又不遠,什麼時候去過都不奇怪。便回他:“我經常去蘇州。”
男人的眸光微微閃動,笑說:“看來我沒認錯人。”
“嗯?”采薇不解。
男人道:“想必姑娘是已經忘了。”
采薇反應過來:“我和先生之前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