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走過來:“三少,後事都按二少的吩咐安排好了,棺木很快會送來。做法事的道士也要上門了,您看這法事做幾天?”
謝煊深呼吸一口氣,抬頭淡淡道:“早點入土為安,一切從簡吧。”
陳管家:“好的。”
謝煊起身走到靈堂入口,看了眼跪在地上怔怔然的采薇,又來到旁邊靠在謝瑩身旁無聲哭泣的眉眉跟前,蹲下身替她擦了擦眼淚,柔聲安撫道:“眉眉,不要怕,媽媽隻是睡著了。”
眉眉茫然地看了看他,輕輕點頭,然後趴在他懷中,緊緊將他抱住。小姑娘沒有大哭大鬨,但身體一直在抖。
謝煊一時心如刀絞,開口道:“瑩瑩,你帶眉眉回房。”
謝瑩擦擦眼睛:“好。”起身將安安靜靜的小丫頭抱在懷中,回了房。
之後的一切,謝煊親力親為,整個謝公館陷入一片悲痛的繁忙中。采薇和幾個丫鬟一直跪著,後來丫鬟們陸陸續續吃飯休息,她始終一動不動,四喜給她送來吃的,她也一口未沾。
一直到了夜幕降臨,靈堂裡點上了燭火,道士開始做法事,她仍舊跪著沒動。
謝煊站在她身後兩米處,看著那道嬌小的背影,眼眶終於忍不住開始泛紅。
知道她心裡難受,嫁進謝家之後,她和婉清的關係最好,從安徽回來,妯娌倆更是同進同出,為了幫婉清,她花了很多心思和精力。
她比謝家任何人都更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他閉上眼睛歎了口氣,走上前,手放在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低聲道:“采薇,咱們先回房休息。”
采薇卻像是沒聽到一般,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他沒再問她,沉默了片刻,直接打橫將她抱起來。采薇倒也沒掙紮,怔怔地任由他抱著自己。
抱著人回到房內,謝煊將她放在沙發,又撩起她的褲腿看了眼。雖然是跪在墊子上,但膝蓋還是紅腫了一片。他皺了皺眉頭,起身從櫃子裡拿了藥酒,蹲在她跟前,替她輕輕揉著。
腿上傳來的疼痛,終於將采薇拉回了神,她低頭去看他。
謝煊抬頭對上她的眼睛,見她那雙黑沉沉的眸子,恢複了神采,低聲開口道:“誰也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你彆太難過了。”
采薇閉了閉眼睛,再睜眼時,目光不經意間落在茶幾上那份報紙上。一整天堵在心頭無處發泄的情緒,忽然因為這報紙而被點燃。
她一把將謝煊推開,伸手拿起報紙用力摔在他臉上,歇斯底裡衝他大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大嫂發生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在家跟我一起多陪陪她,那個小月仙就這麼重要嗎?你幾天不見就受不了?比你大嫂的命還重要?”
她的拳頭用力砸在他身上,發出砰砰的聲音。
她眼尾泛紅,本來蒼白的臉,也因為這躥上的怒火而變得通紅。她的表情不僅僅是痛苦,還有憤怒和怨憎。痛苦是因為婉清的死,而怨憎則是對麵前的這個男人。
她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鬨,但蝴蝶揮揮翅膀就能引起龍卷風,若是他這兩天在家多待,也許婉清就不會選擇自殺。她不能接受這場始料未及的自殺,隻能全部怪在他頭上。
謝煊將報紙攥在手中,悲愴地閉上眼睛,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任由她發泄。他身上的傷其實還未痊愈,女孩兒用儘全力的拳頭落在上麵,不是不疼的。
但他卻恍若不覺,或者說這疼痛是他該得的。
采薇也不知道打了多久,直到沒了力氣,才氣喘籲籲重重跌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他的目光,仍舊像是浮了一層碎冰一樣寒冷。
謝煊自上而下與她對視著,他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眼神,以至於心中一痛,不由自主避開,然後慢慢在她麵前蹲下,喉嚨像是被人掐住一般,半晌才開口:“是我的錯,你怪我是應該的。”
采薇冷冷地看了他片刻,一字一句道:“等大嫂的後事辦完,我就離開謝家。”
謝煊抬頭,一臉震驚地看向她。
剛剛歇斯底裡一通發泄後,采薇已經完全恢複冷靜,不僅是冷靜,語氣幾乎可以說是冷漠,她繼續道:“我爸爸那邊怎麼跟你們謝家合作的還是照舊,但我不會再跟你一起生活。至於怎麼跟謝司令交代,你自己看著辦,若是辦不好,非要為難我的話,那我就登報離婚。”她不等謝煊開口,又說,“這回謝司令回北京,是參加袁世凱天壇祀天禮,這意味什麼我想你不會不清楚。你們謝謝家接下來肯定分/身乏術,我想絕對不會昏聵到在這種時候為難江家。”
謝煊默默看著她不說話。
采薇冷淡地避開眼神,站起身:“我去給大嫂守靈。”
謝煊將她的手拉住:“你跪了一天好好休息,我去守著就好。”頓了下,又補充一句,“他是我的大嫂,我大哥的妻子,這事本來就該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