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門中山狼(三)(1 / 2)

“靈堂之上, 為何喧嘩?”邵瑜揚聲問道。

沈清溯聞言看了邵瑜一眼, 見這少年郎麵如冠玉氣度不凡, 雖一身素服但料子質地如流光一般,腰間係著的白玉佩質地純淨, 這些都昭示著這個少年出身不凡, 少年臉上帶著些許疲色, 顯然是連日奔波所致。

他又看邵瑜身邊相陪之人,一個是本地父母官馮知府, 另一個年紀稍大,但麵目慈和,沈清溯看著他頗覺麵熟, 好半晌才認出來這是白雲書院的山長, 在整個蘇州,能讓知府和薛山長作陪的能有幾個人,一想到這裡,對於少年的身份,沈清溯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猜測。

“小侄邵瑜, 奉父親之命, 前來祭拜兩位老人家,路上因事耽擱了些, 累得沈叔母等到今日,還請叔母寬宥則個。”邵瑜朝著沈夫人恭敬行禮。

先前沈夫人一心想要等侯府來人,但族裡這些人,卻一心想著在侯府來人之前就將過繼之事落定, 這些日子,任憑族人如何遊說,但沈夫人依舊咬牙不鬆口,受了不少閒言碎語,如今終於等到邵瑜到來,沈夫人眼眶一紅,頗有苦儘甘來之感。

“好孩子,快快免禮。”沈夫人趕忙扶起邵瑜細細打量了起來,見這準女婿儀表堂堂,舉止又大方坦蕩,心下更滿意了幾分。

沈夫人又上前朝著薛山長和馮知府行了一禮,含淚說道:“拙夫過世多年,勞煩兩位依舊惦念著,若他還在世,定然感激不儘。”

馮知府先前已經祭拜過沈家老太爺,此次前來主要是為了幫著邵瑜解決過繼之事,待邵瑜和薛山長祭拜完畢,所有人移步內堂。

“先前弟妹一心等著侯府親家,如今卻隻來了一個毛頭小子,在座的諸位,孫子都滿地跑了,總不能還要聽一個毛頭小子說話吧。”沈清溯一開口,獨子還在老婆肚子裡的薛山長便覺得膝蓋中了一箭。

馮知府聽著這話不對頭,當即說道:“今日決斷過繼之事,邵世侄是代表京中邵侯而來,你看不上毛頭小子,難道也看不上京中侯爺嗎?你連侯爺也看不上,想必本官你也嫌晦氣吧。”

“不敢,草民笨嘴拙舌,絕無半分對知府大人不敬之心。”沈清溯企圖將邵瑜趕出去的計劃失敗,還險些得罪了父母官,臉上頓時有些掛不住了。

馮知府接著說道;“論公,本官是一地父母官,你沈家也是蘇州大族,本官如何管不得?論私,本官與沈賢弟師出同門,他的事,本官也該儘一份心。你想撇開邵世侄,卻不要忘了邵家與沈家也是兒女親家,邵世侄是沈賢弟嫡親的女婿,說不得比你這個隔了好幾房的堂兄還要親近許多呢。”

“大人說的是極,是小民口不擇言了。”沈清溯並沒有功名在身,麵對這些人天然便矮了一截,他見先前的計劃無望,隻得轉頭朝著沈夫人說道:“弟妹,四叔與四嬸的棺槨尚且停在外麵,今日侯府公子已至,你不如說句實話,你到底要選哪一家的孩子做嗣子。”

沈家族裡若是強硬一點,確實可以按著沈夫人認下某個孩子當嗣子,但偏偏一來沈家內部也並非鐵桶一塊,大房二房三房都有心相爭,故而誰當嗣子也是爭論不休,二來沈夫人背靠侯府,就連蘇州知府也看著沈清源的情麵對她們母女多有照拂,若沈家族裡當真強硬的讓沈夫人認下某個孩子,隻怕會同時得罪京中侯府和蘇州知府,這樣就得不償失了。

沈夫人看向邵瑜等人,三人全都輕輕的朝他點了點頭。

“家事繁雜,今日勞煩馮知府、薛山長、邵家侄兒走這一趟。”沈夫人起身朝著三人行禮致謝,那兩人受得,邵瑜卻避開不敢受。

沈夫人接著說道:“拙夫在世時,與邵侯爺相交莫逆,兩家因此定下兒女親事,如今公公婆婆故去,嗣子之事仍然未曾定下,但邵侯爺重情重義,來信隻道願舍邵家侄兒未出之子,為我四房嗣子,邵侯爺仁義,妾身感激不儘。”

此話一出,沈家族裡頓時一片嘩然,轟轟烈烈鬨了這麼多天,讓一個沒出世的孩子搶了先,沈家族人如何能服氣。

沈家二房當家人當即一臉怒色,說道:“五弟妹,沈家並非無人,為何非要外姓之子過繼?五弟妹,你這樣做,對得起四叔四嬸,對得起五弟嗎?”

沈夫人絲毫不懼,說道:“公爹彌留之際,心中想著的便是此事,如今邵侯爺同意此事,拙夫若還活著,定然也會對邵侯爺此舉感激不儘,如今是我四房定下嗣子,與族裡其實無甚乾係,我意已決,你無須再勸。”

一旁的沈清溯冷笑一聲,說道:“你要這般定下,且問問我這個族長同不同意,邵家那個孩子哪怕改姓了沈,我也不會讓他入沈氏家譜。”

沈夫人臉色一白,望向沈清溯,隻見對方臉上滿滿都是惡意。

“沈叔母,蘇州沈家大多數人都定居蘇州,甚至一輩子可能都未曾離開過家鄉,但為何蘇州沈家在京城也名聲斐然?”邵瑜忽然出聲問詢,打破了兩人間劍拔弩張的局麵。

“沈氏聲名鵲起,蓋因我沈氏族人仁厚好學,深明大義。”沈夫人答道。

“仁厚好學,深明大義嗎?恕我直言,如今自沈家太爺和叔父故去後,沈家連個舉人都沒出過,如何稱得上一句好學?又看沈族長今日這般難看的模樣,也說不上如何深明大義。”邵瑜毫不客氣的說道。

“小子,哪怕你爹是侯爺,沈家也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一個沈家族人怒道。

邵瑜看了他一眼,也不計較,隻是接著說道:“夫人謙虛不願直言,但我卻沒什麼好顧忌的,蘇州沈氏之所以聲明遠播,全因沈家四房這一支,故去的沈家太爺是狀元,沈家叔父也是狀元,才有了蘇州沈家‘父子皆狀元’的美稱,這才在京中名聲斐然。”

沈清溯沉默半晌,最後還是三房當家人開口說道:“名聲是名聲,子嗣是子嗣,承宗之事豈容外姓之人插手。”

邵瑜也不急,繼續侃侃而談:“京中燕王無子,唯有一女,最後陛下應允,由府中郡主所出長子繼承燕王府王爵,你沈家再如何高貴,難道還能高貴過王府去?且我堂堂侯府的嫡親孫兒,又有一半沈家血脈,給沈家叔父做嗣子,難道還能辱沒了你沈家不成?”

沈家上下頓時默然,他們常年居於蘇州,沈清源之後族中再也無人為官,如何能知道京中王府的事情。

邵瑜卻並不罷休,朝著沈清溯繼續道:“沈家族長好大的威風,口口聲聲說為了沈家,卻攔著不讓沈家叔父嫡親的血脈承香火,我都願意讓自己的兒子改姓沈了,明明是我的犧牲比較大,我勸沈家族長一句,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不要得了便宜還賣乖。”

得了便宜?沈清溯一口老血險些吐了出來,讓個外姓人當嗣子,繼承沈清源的數十萬家產,這是吃虧?沈清溯很想說這種虧你不吃讓我們吃啊,我們求之不得啊!

“沈族長還不願意?您不願意,難道非要過繼您的小孫子才行?您這麼做,真的為了沈家叔父的家產嗎?”邵瑜問的十分直接。

這話沈清溯如何能認,真認了他還要不要當這個族長了,況且他真的沒有圖謀人家家產,隻是自家的小孫子聰明乖巧,真的很適合當嗣子呢。

沈清溯支支吾吾,實在想不出什麼話來,朝著身邊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那年輕人立時高聲說道:“如今你們都還沒成婚,等到孩子生出來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年,就連能不能生出來還未有定論!說不得不等孩子出世,沈家四房的家財全都跟著你姓了邵!”

“胡說八道,你敢詛咒我家公子無子!”邵瑜的侍衛往前走了兩步,拔出刀來,似是要讓這些胡言的沈家人見見血。

“小七。”邵瑜喊了一聲,那小七侍衛立時收回刀,退到他身後。

沈清溯欺軟怕硬,趕忙替那年輕人向邵瑜道歉。

邵瑜擺了擺手,表示不再計較,但他身邊的長隨卻冷哼一聲,說道:“我們侯府是什麼人家,我們侯爺如今官拜兵部尚書,怎麼會為了這點子小錢折了名聲!若非我家侯爺與故去的沈大人相交莫逆,如何肯擔這種名聲,你們當真是不知好歹!”

這話說得眾人是信的,沈清源和沈家太爺哪怕為官多年,但積累的財富依舊比不過世代昌盛的侯府,侯府如何富貴,看邵瑜如今的排場就知道了,他身邊帶著的一堆下人,個個都模樣整齊舉止有度,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全都超過沈家四房如今的下人。

且這樣的一些下人,還隻是邵瑜一次出行帶在身邊,也不知那京裡的侯府,到底是怎樣的富貴,才能養出邵瑜這通身不凡的氣度來。

邵瑜望著沈族長臉上變幻莫測的神色,笑眯眯的說道:“既然沈族長也同意了如此過繼嗣子,隻是擔心我邵家會侵吞沈叔父的家財,不急,我這邊請了馮知府和薛山長過來,這兩位都是德高望重之人,正好可以做個見證。”

沈清溯頭頂三個問號,他什麼時候同意了這個方案?明明不是找人出來搞事的嗎?他又看了那個小年輕族人一眼,那小年輕也是有苦說不出,正話反話全讓邵瑜一個人說了個乾淨,他完全比不過。

“這,邵公子,此事尚未定下,你這般,怕是不妥吧?這連日來,沈家族裡為了四房的喪事,奔波勞累,四叔四嬸故去,族裡也付出良多,就連照顧弟妹和侄女,族裡的幾位侄媳婦也十分辛苦。”沈清溯還想再掙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