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著就躲著吧, 盛川隻當盛父不想看見自己,畢竟兩個人上次鬨得麵紅耳赤,回回都鬥的跟烏眼雞一樣, 說是父子, 更像仇人。
他將外套搭在椅背上,環顧四周, 終於問出了剛才就一直想問的問題:“咱們家怎麼蓋新房了?”
盛母道:“原來那個房子破破爛爛也不成樣,下雨天總漏雨,後來你往家寄錢,這幾年也攢了不少, 就修了新房, 來,媽帶你去看看。”
盛川心想他總共隻往家裡寄過一次錢,還隻有五千, 怎麼可能夠蓋房的,正準備出聲詢問,卻被盛母拉到了二樓的一個房間。
盛母道:“這是你的房間,你爸專門盯著人做的,這個書架啊,書桌啊,還有電腦, 都是他騎車買回來的,空調電視都全乎著, 你看看你喜不喜歡。”
盛川以前的房間又小又破,屬於轉個身都困難的那種, 平常寫字都得趴在飯桌上寫, 這間房卻窗明幾淨, 和城裡的比也不差什麼,看的出來時常有人打掃,乾乾淨淨沒怎麼落灰。
盛川自動忽略那句“你爸專門盯著人做的”,內心大概估計了一下新房加上裝修的費用,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絕對不是他們家能承受得起的:“蓋房的錢你們哪兒來的?”
盛母懵了一瞬:“不是你往家裡寄的嗎?”
盛川微微皺眉:“我隻往家裡寄過一次錢,怎麼可能夠蓋房子。”
盛母也弄不明白了:“錢都是你爸在管,他說你在外頭跟人家做生意,每個月都往家裡寄錢了,還寄了不老少呢。”
盛川正欲說話,卻聽盛母道:“好了好了,這些事兒你回頭問你爸吧,我算不明白賬,坐車回來肚子餓了吧,媽去給你做點飯。”
說完正欲下樓,卻被盛川拉住了胳膊:“媽,我在火車上吃過了,現在不餓。”
盛母問道:“真不餓?”
盛川點頭:“真不餓。”
盛母隻好打消了念頭:“那你趕緊進屋洗個澡睡覺吧,坐車肯定累了……哎,你回來怎麼也沒帶個行李箱?”
盛川隨便編了個理由:“不小心掉車站了。”
盛母聞言驚了一下:“咋就丟了呢,你沒找找呀?”
盛川知道她是心疼東西:“裡麵隻有一些衣服,沒什麼值錢東西,丟了就丟了吧。”
盛母這才略微放下一點心:“那你先進房洗澡,媽給你找幾件舊衣服來,你以前的衣服我都沒丟呢,應該還能穿。”
盛母下樓後,房間就靜了下來,盛川這才仔細打量著房間,最後在靠窗的電腦桌前坐了下來,摸著微涼的桌角邊緣,怔怔出神。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盛川的過去,那就是在最虛榮的年紀一無所有,他努力讀書,不是因為喜歡,而是想改變命運,但偏偏家裡窮的連一張像樣的桌子都沒有,以至於連那條路都沒能走下去。
不過已經是過去式了,再計較也沒什麼用。
盛川累了一天,無瑕想彆的,洗完澡就睡覺了,然而腦子卻像入了魔一般,怎麼都停不下思考,想得最多的,還是沈鬱。
農村的夜晚不那麼寂靜,除了蟲鳴,還有狼狗的叫聲,幽幽遠遠的響起,傳了很遠很遠。
盛川睜眼看著天花板,心想自己又騙了沈鬱一次,對方發現他跑了之後,應該會挺生氣的,那個小少爺彆的沒有,脾氣最大,不過也是最後一次了,他以後不想再騙他了。
盛川又想,沈鬱應該不會找過來吧,一個騙子也沒什麼可找的,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現在橋歸橋,路歸路。
林林總總,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最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半夜的時候,盛父才終於從外麵回來,肩上披著一件老式的藏藍布外套,把手裡的楠木煙鬥往門檻上磕了磕,抖落一堆煙灰。
盛母聽見熟悉的腳步聲,披著衣服下床出來了,卻見是他,皺著眉道:“大半夜的你往哪兒跑,烏漆嘛黑的,摔了怎麼辦。”
盛父吧嗒吧嗒抽了口煙:“我去老於家打了會兒牌,時間不早了,睡吧。”
說完就進了房。
盛母看了他一眼:“兒子回來也沒見你問兩句,哪怕看一眼也成啊,親父子哪有隔夜仇,咋,你還想一輩子都躲著他?!”
盛父心想這不是隔夜仇,是隔年仇,嫌她嘮叨,皺著眉頭不耐的道:“老子憑什麼躲著他,要躲也是他躲我,你這個娘兒們,一天天的就知道胡亂叨叨。”
說完粗聲粗氣的道:“睡覺睡覺!”
他話雖是這麼說,可第二天清早,盛川起床下樓的時候,盛江河就又不見了蹤影,盛母端著粥往桌上擺,似乎一時也想不到什麼借口說辭,把手在圍裙上擦了兩下道:“你爸大清早去山上果園給樹打藥去了,可能得過會兒才回來呢。”
盛川穿著以前的舊衣服,麵料已經微微褪色,卻有種乾淨質樸的感覺,他原本端著碗準備吃飯,聞言動作頓了頓:“什麼果園?”
盛母道:“你爹最近做了點小生意,在山上包了一片位置種橘子樹,然後賣給水果商,最近剛好摘果豐收,忙著呢。”
盛川隻感覺離家幾年,似乎已經發生了太多他所不知道的變化,最主要的還是錢,又蓋房子又做生意的,偏偏盛母什麼都不知道,問也問不出來個什麼。
吃完早飯,一輛小貨車忽然開到了盛家門口,司機從車上跳下來,敲了敲外麵的柵欄鐵門:“江河叔!江河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