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宋明雪上次踏足沈家的時候,已經隔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她拎著藥箱站在門口,想起盛川在電話裡說的,想讓她幫忙檢查一下沈鬱的情況,心裡其實有些猶豫。
這個世界上,最難治的不是身體上的病,而是心理上的,沈鬱性格本身就較為偏激,宋明雪很難預判他現在的情況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盛川肯定不會無緣無故主動聯係她,既然打了電話過來,那就肯定說明出了狀況。
然而這一猜測卻在她推門進去的時候被打破了。
彼時盛川正坐在客廳沙發上,一邊用電腦辦公,一邊等著宋明雪的到來,聽見林姨開門的動靜,下意識看了過去,然後從沙發上起身。
盛川笑了笑:“請坐。”
他這段時間一直在忙公務,視力不太好,鼻梁上架著一副銀邊眼鏡,鏡片上白芒一閃而過時,看起來沉穩嚴謹,清清冷冷,像是辦公樓裡坐著的精英。
盛川大概還沒習慣,不辦公的時候,直接把眼鏡摘了下來,氣質令人如沐春風,宋明雪敏銳感覺他和之前變的不太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是哪裡不一樣,在沙發上落座,環顧四周,卻沒發現沈鬱的身影:“是沈先生的病情有什麼反複了嗎?”
盛川聞言正欲說話,卻聽到一陣腳步聲,抬眼一看,就見沈鬱從樓上下來了,便收了聲,給了宋明雪一個眼神。
沈鬱顯然沒想到宋明雪會來,下樓的腳步頓了頓,隨即恢複了正常,不著痕跡看了盛川一眼,然後自然而然在他身旁落座,和宋明雪打了個招呼。
精神尚可,情緒平穩,有禮貌。
宋明雪無聲打量著沈鬱,實在沒發現他哪裡有問題,疑惑的看了盛川一眼,後者卻沒接收到她的視線,隻是看著沈鬱。
盛川沒有說宋明雪是他請來的,隻道:“宋醫生今天來給你做個複診。”
沈鬱之前對這件事很抗拒,聞言依舊有些不自在,畢竟誰都不想承認自己有病,但不知是不是最近心境平和的原因,並沒有顯出特彆的焦慮,隻是看起來有些不情願:“隨便。”
宋明雪聞弦音而知雅意,翻開了記錄冊,語氣隨意,像是朋友在談心:“沈先生最近睡眠怎麼樣?”
沈鬱雙腿交疊,想了想道:“還行。”
宋明雪在睡眠一欄後打了個勾:“飲食規律嗎?”
有盛川盯著,想不規律也不行,沈鬱道:“規律。”
宋明雪的神色看起來放鬆了一些:“那……最近還有做噩夢嗎?”
沈鬱這次頓了頓才回答:“有,不過很少。”
盛川一直在旁邊靜靜聽著,他知道沈鬱病了,所以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康複,但到底不是醫生,還是想找宋明雪確認一下才放心。
宋明雪這次檢查的很詳細,不知不覺已經記了密密麻麻一頁紙,個彆問題有些尖銳,沈鬱也都耐著性子回答了,能看出來,已經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末了停下筆,仔細看了一遍自己的記錄,再與前麵幾次病曆進行對比,然後把本子輕輕合上,笑意溫婉:“沈先生恢複的不錯,基本上已經沒什麼大問題了,有時候可以適當出去走走,保持心情舒暢。”
此言一出,沈鬱心裡莫名鬆了口氣,他垂眸,攤開修長的指尖看了眼,然後不著痕跡收攏,上麵不知何時出了一層微薄的冷汗。
他也怕自己有病……
盛川的心情和他差不多,聞言眉目也舒展了開來,見宋明雪似要告辭,從沙發上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宋明雪也沒有拒絕,拎著藥箱走到了門外,想起上次來時,地麵上堆積的到處都是落葉,現在卻乾乾淨淨的,枝丫上已冒出了嫩綠的新葉,鬱鬱蔥蔥一片。
盛川回頭看了眼,見沈鬱還在客廳裡坐著,把門半掩著,出聲問道:“他的病真的好了?”
宋明雪把手插入外套口袋,有些無奈,但還是玩笑道:“盛先生,請你相信醫生的判斷。”
那就是沒事了。
盛川站在台階上,身形愈發顯得頎長,輕聲道:“我知道他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但還是想確認一下。”
從無謂變得在意,大概就是這樣,盛川想起沈鬱精神錯亂的那段時間,依舊還是覺得恍如昨日。
宋明雪知道他的擔憂:“沈先生已經沒有什麼大問題了,就像一個摔碎的瓷器,被人重新拚好了,但不能再摔第二次了,再摔第二次,就拚不起來了。”
這一段話,意有所指。
盛川聞言一怔,然後搖頭道:“不會的。”
他說的很認真,宋明雪便也信了,她是一名醫生,治好了病人總是開心的,笑了笑:“好吧,希望你們以後永遠都不用再找我了。”
語罷告辭離開。
盛川目送著她離去,轉身準備進屋,卻發現沈鬱正靠在窗戶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徑直走過去,然後把玻璃窗拉開,撐著窗台和他說話:“偷偷摸摸的看什麼?”
沈鬱聞言屈指彈了彈透明的玻璃窗,麵色不虞:“什麼叫偷看,我是光明正大的看。”
他說完,攥住盛川的領帶,然後用力一拉,迫使他靠近自己,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架勢,在他耳畔問道:“醫生是你找來的?”
沈鬱說話的熱息在脖頸氤氳,盛川感覺有些癢,微微偏頭,忍著笑道:“嗯,我找的。”
話音剛落,唇邊就覆上一片溫熱,被沈鬱不輕不重的咬了一下,隻聽對方半真半假的低聲道:“不管有病沒病,我都不會放過你。”
盛川曾經以為沈鬱隻拿他當個取樂的玩意,所以一直告誡自己不要去在意對方的任何事,可現在想來,他從一開始就帶著偏頗。
沈鬱把盛川堂堂正正的帶進沈家,不惜和老爺子撕破臉也要和他在一起,就是不想讓彆人把盛川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玩意兒,隻可惜那時的盛川沒看明白。
盛川捧住他的臉,並不說話,低頭吻上他的唇,輾轉廝磨,吻得緩慢卻深入,沈鬱不大能喘得過來氣,推了一下,二人這才分開,但仍是額頭抵著額頭,鼻尖挨著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