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惠山一帶最有名的便是泥人,先帝在時南巡,見過祁大師那栩栩如生的手藝後,曾為此禦筆題詩。自那以後,祁大師捏出來的泥人備受追捧,輕易便能賣出幾十兩銀子。
廟會上投壺□□的攤子並不少見,但像這般大方的彩頭卻不多,故而眾人大都聚集在此。
隻不過連中六支以上的人寥寥無幾,更多的甚至連四支都難。
見商陸躍躍欲試,容錦便數了二十文錢,問攤主換來了相應的羽箭。
商陸自負有武藝在身,雖沒到百步穿楊的地步,投壺總是不在話下,哪知第一箭就失了手。等到八支箭陸續投完,也隻是連中四支,換了個小孩子喜歡的泥鷓鴣。
“彆想了,”容錦見他一副摸不著頭腦的震驚模樣,沒忍住笑了出來,輕聲道,“這箭和投壺都是動了手腳的,若不然真叫人輕易把頭獎贏了去,攤子還怎麼開下去。”
“怪不得我總覺得那箭的手感不對,”商陸這才回過味,又疑惑道,“你怎麼知道這些?”
容錦掩唇咳了聲:“改日再告訴你。”
商陸已經知道這其中有詐,卻依舊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問容錦討了銀錢,還要再來。
他執拗起來也是不講道理,容錦看他又輸了幾輪,仿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眼裡再沒旁的事情,無奈地歎了口氣,隨後橫插一手,拿過了新換的那八支箭:“我來試試吧。”
攤主老神在在,並沒將她這麼個嬌滴滴的姑娘放在眼中,轉頭就去招呼其它客人。
容錦沒急著投,而是掂量著那竹箭,似是猶豫不決。
周遭聚著看熱鬨的人見她遲遲未有動靜,紛紛不耐煩起來,甚至還有出聲喝倒彩的。
容錦也沒急,彈了彈箭身,在眾人的催促聲中信手一擲。
隨著“當啷”一聲,竹箭不偏不倚,正入銅壺之中,原本的催促聲、喝倒彩聲隨之一滯。
有人難以置信道:“是運氣吧!”
而接下來,她便沒再怎麼猶豫,接連擲出數箭,竟都穩穩當當地進了銅壺。
四下議論聲越來越小,等到她手中隻剩最後一支箭,更是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原本不以為意的攤主瞪圓了眼,咬著牙,祈禱這一箭最好落空。
竹箭破空,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之下,落入細小的壺耳。
攤主麵無血色,眾人有羨慕嫉妒的,也有撫掌讚歎的,甚至還有人應景吹口哨的。
容錦揉著手腕,一時也被這氣氛感染,笑得眉眼彎彎。
她投之前並沒十足把握,能夠全中,其實有運氣使然的因素,好運眷顧也是件值得開懷的事。
見愁眉苦臉的攤主不情不願地捧著那對泥人過來,容錦莞爾道:“給我一個就夠了。”
廟市還有兩日,若她今夜就把頭彩拿走,後麵的生意就不大好做了。這泥人就算拆開,可畢竟是祁大師的手筆,也能鎮鎮場子。
攤主回過神,忙不迭地道謝。
隻不過他這欣喜還沒持續片刻,另一邊,竟又有人投了全中貫耳。
圍觀之人算是看足了熱鬨,紛紛起哄,攤主的心情可謂是天上地下,剛拿回來的泥人還沒熱乎,就又轉頭送了出去。
容錦本來已經打算離開,聽到動靜,好奇地回頭看了眼。
那是位身著青衫的公子,長身玉立,掌心托著另一隻泥人,竟也正向著她這邊看來。隻是他臉上戴了張廟市賣的辟邪麵具,遮了半張臉,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
容錦客氣地微微頷首,轉身時的餘光瞥見他腰間懸著的那塊青玉,霎時一愣。
商陸注意到她的反常,疑惑道:“怎麼了?”
“我……”容錦語無倫次,反應過來後想要去尋那人的蹤跡,可不過眨眼的功夫,那青衣身影已經沒入長街來來往往的人流中。
她想要快步追上,卻聽有人喚了聲“錦錦”。
容錦又是一僵。
這聲音她絕不會記岔,可窮儘想象,她也想不出來沈裕口中吐出這兩個字的情形。
她停下腳步,心中想要循著那青衣身影,可卻還是沒敢置之不理,僵硬地回頭看。
確實是沈裕。
他身旁還另有一位紫袍公子,再旁邊,則是曾有過一麵之緣的明安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