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是時時將我帶在身側,”容錦仰頭看向沈裕,輕聲問,“我若留在此處,如何能讓人信你已經離開?”
這樣簡單的道理,成英都能想到,沈裕又豈會不明白?
他隻是不放心她冒這個險。
沈裕沉吟不語,搭在容錦腕上的手微微收緊,昭示著他的偏倚。
“公子,”成英咬了咬牙,屈膝半跪在沈裕麵前,懇切道,“當以大局為重。”
成英跟隨在沈裕身側這麼些年,清楚他的籌謀與算計,實在不忍看著數年心血就這麼付諸東流。
與之相比,容錦實在算不得什麼。
荀朔生性優柔寡斷,遇著這種情形,隻覺著頭都大了,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商陸靜靜站在窗邊,等候沈裕的決斷。
一室沉寂之中,容錦將碎發攏至耳後,打破了這寂靜,向仍舊跪在那裡的成英道:“我隨你走。”
“我若是留下來,驛站隻會因此變得更不安全,也可能會讓所有安排都成了無用功。”容錦緩慢卻堅定地抽出自己的手,問沈裕,“你想就這麼折在此處嗎?”
沈裕可以死,但不是現在。
所以到最後,他還是鬆開了攥著容錦的手,鴉羽般的眼睫微微顫抖,再開口時就連聲音仿佛都失了一貫的沉穩:“照顧好她。”
成英暗暗鬆了口氣,隨即道:“是。”
接下來的一切有成英他們安排,
容錦無需費心,隻要演好自己就足夠。()
臨近子時,她扶著披著大氅、扣著兜帽的沈裕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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驛站的車夫睡眼惺忪,但還惦記著這是位身份非比尋常的貴人,恭恭敬敬地將人送出大門。
容錦有意稍作停留,給了他一錠銀子打賞,這才登車離去。
車門嚴嚴實實合上後,那人掀了大氅,露出張幾乎不見血色的臉,正是商陸。
他並未因當下的處境有任何緊張之色,眼中映著微微跳動的燭火,倒像是嗅著血氣的小狼,仿佛下一刻就要躍出去咬斷敵人的咽喉。
容錦按了按心口,蹙眉道:“你就這麼跟過來,驛站那邊呢?”
“公子說,多留我一個也無用。”商陸舔了舔乾澀的唇角,解釋道,“他不放心你,打發我來跟著。”
像是擔心她害怕似的,嘴角一翹,額外補了句:“容姐你放心,隻要我還活著,就一定不會讓你出事。”
他也不知是從何處來的,衣袖上蹭了塵土,發上還沾了片乾枯的碎葉,自個兒卻毫無所覺。
容錦被商陸這寬慰的話鬨得哭笑不得,抬手拂去碎葉,隨口道:“你就這麼聽他的話?”
商陸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容錦早就知道他對沈裕唯命是從,隻是從前為了避嫌未曾多問,想了想,有意無意道:“我記得你曾提過,你與公子是在漠北相識的。”
“是。”商陸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也沒再瞞她,順勢提起舊事,“容姐,你聽過漠北那位大巫的名頭嗎?”
“聽過。”
商陸撫過袖中短劍的刻紋,輕描淡寫道:“我自記事起,就關在他的地牢裡……”
他那時也不叫“商陸”,是旁人口中,沒名沒姓的“小雜種”。
大巫看中了他的筋脈骨血,留了一條命,養在那猶如迷宮的地牢之中留待放血,經年不見天日。
身邊的人死了一茬又一茬,他才鸚鵡學舌似的,磕磕絆絆地學會了幾句話,迷迷糊糊地弄懂了一些事。
直到遇著沈裕。
那是頭一個,能靠武力壓製住他的人。
弱肉強食是地牢之中的準則,他那時已經閉眼等死,可沈裕並沒殺他,甚至將他想要搶奪的果子分了一半給他。
在那之後,沈裕的身體每況愈下,卻慢慢教會他說話。
在那陰暗的地牢中同他講地上的光景如何,講京城兩市的繁盛、曲江池的杏花煙雨,講漠北的狂風、醉人的烈酒……
再後來,沈裕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帶他出地牢,自王帳而起的大火燒透半邊天時,給他起了現在的名字。
“……我用這把短劍,刺透了大巫的心臟,而後隨著公子回到京城。”商陸吹了下鬢角垂下的散發,蒼白的臉上浮現笑意,帶著些懷念的意味。
容錦托著腮,認認真真聽完了所有,從中窺見了沈裕那段缺失的過去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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