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就算千方百計,也要留在自己身邊。
而沈裕骨子裡,也是這樣一個人。
眼下也算得償所願,可他心中卻並不痛快,像是堵了團棉花似的,尤其是在見著容錦猶如一潭死水的模樣後。
商陸從容錦的態度中察覺到些許抵觸,腳步微頓,在床前幾步停住了,低聲解釋:“我隻是來送些餐食。”
見她似是依舊不放心,又額外補了句:“你若擔心,我可以先試吃。”
容錦披著錦被,垂著眼睫,像是尊白瓷燒就的人像。
商陸低頭看著腳尖,用力碾了下,地板吱呀作響。
他心中又是憋悶又是無措,等了好一會兒,小聲道:“姐姐,我以為你會問我,當初是如何從追兵的圍剿中活下來的,那時受的傷重不重?”
容錦閉了閉眼。
自分彆後,她曾為此牽腸掛肚,陵川重逢之際,遠遠地見著商陸咽喉上那道幾乎要了性命的傷時,也曾暗暗難過。
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傷是為了保護她而受的。
“那時……多謝你了。”
容錦試圖將聲音放緩些,就如當年那般,但話音裡又帶著怎麼都遮掩不去的生疏與不自在。
商陸難以用言語形容與以往的差彆,但直覺還是令他領會了這其中微妙的不同,整個人像是炸毛的小獸,卻又不敢張牙舞爪,
怕火上澆油,將人推得更遠。
容錦稍稍鬆開緊攥著的薄被,露出纖細的手腕,其上的紅痕已經轉為淤青,是今晨沈裕留下的。
時時提醒著,她不過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兜兜轉轉,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開始時,令人無力。
“我不餓,”容錦看出他隱隱的躁動,輕聲道,“隻是衣裙破了,能不能幫我另一套衣物過來?”
房中並無多餘的衣物,而她來時身上穿著的衣裙,在今晨的那番撕扯之中毀壞大半,將將蔽體罷了。
商陸年紀雖不算大,但並非對此一無所知,恰相反,他自少時起就在地牢中見多了那些所謂的男女□□。
隻掃了眼,便明白過來。
他不敢多想,結結巴巴地應了下來,旋即去辦。
此行來得匆忙,沈裕本就不習慣帶侍女,滿船上下,隻有那位上了點年紀的廚娘是女子。
商陸隻得硬著頭皮問她借了身衣裙,料子雖粗糙了些,顏色也老氣了些,但洗得乾乾淨淨,帶著些皂角的清香。
正要折返給容錦送去,卻恰好遇著了沈裕。
此時雖是夏日,但陰雨連綿,江風凜冽。
沈裕隻穿了件單衣在外站了不知多久,早已浸了雨水。發上也沾染了細碎的水珠,額邊有碎發垂下,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留意到商陸懷中抱著的衣物時,沈裕眉尖微抬,無聲
地詢問著。
商陸三言兩語解釋了,又道:“公子,你待容姐姐還是和緩些吧……”
隨後在沈裕晦暗不定的目光之中,聲音越來越低。
沈裕重重地掐著眉心,留下兩道紅痕。
商陸遲疑道:“是因為遊川那法子的緣故嗎?”
平心而論,遊川所謂“種毒”之法確實行之有效,單論效果甚至比先前所有都更好些。
但也有相應的壞處。
仿佛會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人的心性,尤其是在心緒起伏過大時,就連沈裕這樣的人,都可能會難以自製。
“興許吧。”
沈裕又瞥了眼商陸懷中的衣物,因被牢牢護著,倒是沒沾染上半滴雨水,可他卻怎麼看都不順眼,冷冷道:“此事就不用你來做了。”
商陸愣了愣,以為沈裕要親自去送,便將衣物給他。
沈裕卻並沒接。
最後送到容錦麵前的,是男子樣式的衣物,墨色,料子倒是極好,由沈裕親自送來放到了枕邊。
容錦嗅到熟悉的奇楠香氣,隨即猜到這是沈裕自己的衣物,僵了下。
“你,”容錦磕絆了下,對此難以理解,“這船上難道就沒有女子的衣物嗎?你我之間,身量相差何其多?”
“若不要,那就算了。”沈裕淡淡道。
他給的選擇,隻有穿或不穿,並沒旁的選擇餘地。
容錦後知後覺地從中品出三分折辱與曖、昧,又羞又氣,臉頰立時熱了起來,從耳後紅到了脖頸,猶如塗了胭脂。
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不合身的衣物尚能稍作改動,可被扯得破破爛爛的衣物,卻是壓根穿不出去的,除非她想縮在房中寸步不出。
直到晚間,容錦終於還是起身換了衣裳。
她挽了衣袖,又將過長的衣擺剪去,腰間的係帶紮緊了些,肩處雖還是撐不起來,但打眼一看倒也湊活。
隻是衣物沾染著沈裕常用的熏香,揮之不去,像是將她團團圍困住似的。
奇楠香貴,容錦自離了沈裕身邊,便再沒用過這種香料,頗為不適。
這樣的打扮,也不適宜綰發,她便隻用了根發帶將長發束起,通身再無其他裝飾。
雨勢漸收,入夜後起了大霧,就更是蒼茫茫一片,令人壓根辨彆不出身處何處,旁的就更是無從談起了。
“江中暗流湍急,縱然是識水性的人下去,也未必能安然無恙回來。”沈裕聲音在身側響起,恍惚帶著些許嘲弄,“錦錦,我勸你最好還是不要再有任何逃離的想法。”
有前車之鑒在,他能準許容錦出門,自是確準了萬無一失。
容錦吃了一驚,回身,滿是警惕地看了回去。
兩人之間身量相差不少,他的衣物穿在她身上,空空蕩蕩的,係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漆黑如墨的衣料愈發襯得她肌膚欺霜賽雪一般。
衣襟稍稍散開,借著微弱的燭光,能看清鎖骨上星星點點的印跡。
那是沈裕今晨有意留下的。
若非被商陸打斷,他必然會克製不住,從上到下、從外至裡,想要在她身上每一處留下自己的烙印。
他的視線毫不遮掩,幾近露|骨,容錦對此極為熟悉,幾乎是落荒而逃回到自己房中,牢牢地抵上了門。
心劇烈地跳動著,過了許久,方才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