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歡(三)
容錦的病並不嚴重,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風寒。
荀朔親自看過後,說的也是沒什麼大礙,按他開的方子抓的藥,一日三頓都按時服了即可。
可苦藥喝了幾日,卻遲遲不見好。
咳聲斷斷續續從房中傳來,在午後空蕩蕩的院落中,格外讓人難以忽略。
長風在廊下蹲了,愁眉苦臉地嚼著茶葉。
及至竹簾掀開,見竹月端著藥碗出來,隨即起身問:“如何?”
竹月給了他個眼神,兩人一道又走遠了些,才輕聲道:“這兩日的藥,皆是我親自煎了,又親眼看著那位喝下去的,斷然出不了錯。”
“若不然,再另請位大夫來看看?”長風說完,又忍不住嘀咕,“以荀大夫的醫術,這麼點小病,總不至於失手……”
但這總該有個緣由。
若不然,就隻有他們做下人的伺候不周了。
竹月將聲音放得愈輕:“依我看,那位怕是心病。心中鬱結的結解不開,再好的藥,也未必見效。”
隻是這話,沈裕怕是聽不得的。
兩人皆明白這個道理,相視苦笑了聲。
長風扶了扶額,搖頭道:“這算怎麼個事啊……”
他跟在自家公子身邊這麼些年,也算見多識廣,但真沒見過這種陣勢,也想不到究竟會如何收場。
兩人一番合計,晚間沈裕歸來後,長風硬著頭皮去提了一句,問要不要另請位大夫來看看。
這一問,與東次間隱約傳來的咳聲夾雜在一起。
沈裕解衣帶的手一頓,稍作沉默後,頷首道:“好。”
他換下官服,往東次間看容錦時,恰趕上竹月來送晚間的藥。
容錦正做著繡活,眼皮都沒抬,隻道:“先放著吧。”
竹月猶豫著看向沈裕。
“藥還是趁熱喝為好,”沈裕發了話,見她仍舊沒放下針線,皺眉道,“你如今的身體不宜勞累,這些針線活,何須親自動手?”
竹月得了他的吩咐後,便沒退開,依舊捧著藥碗站在一旁。
容錦終於不耐煩,撂了繡繃,接過竹月手中的藥碗,一飲而儘。
許是喝得著急,嗆到了,又以帕掩唇咳了起來。
整個人顫得像是蕭瑟秋日枝頭的枯葉,仿佛下一刻就要墜落。
沈裕存著氣,見容錦這模樣卻又心疼,輕輕替她拍著脊背順氣,無奈道:“你縱然是要賭氣,也不該拿自己的身體玩笑。”
容錦被他強行帶回來,這幾日沒哭過,也沒鬨過,隻是人變得比早前還要安靜沉默。
像是個美貌的擺件。
有時同處一室,除卻輕微的呼吸還在昭示她的存在,再無其他。
容錦被他半抱在懷中,好一會兒,終於漸漸平靜下來,隻是想要再拿針線時被沈裕按了下來。
“這些勞心費力的事,就先不要做了
(),等身體好了再說。沈裕的聲音溫柔卻又不容拒絕(),將她的遲遲不好的病歸咎於此,溫聲道,“該吃飯了。”
說著,又徑自將她抱了起來。
她實在太瘦、太輕了,弱不禁風,連掙紮都毫無分量。
侍從們紛紛低了頭,將飯菜碗筷擺好後,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門。
縱使房中再無旁人,可容錦對於坐在他膝上這件事,依舊抵觸得很,掙紮道:“我自己來……”
“你昨夜在那坐了半晌,也沒吃多少,”沈裕攏著她纖細的腰肢,掌心覆在平坦的小腹上,平靜道,“這樣下去,病怎麼好得了?”
沈裕將一勺熬得奶白醇香的魚湯送至容錦唇邊,僵持了好一會兒,直到她乖乖喝下才算。
這頓飯,吃得格外漫長。
容錦被喂了許多,也說了兩三回“飽了”,最終終於忍不住拽了拽沈裕的衣袖,輕聲道:“當真吃不下了。”
原本平坦的小腹已微微隆起,沈裕捏了下她腰間的軟肉,這才作罷。
這幾日,兩人皆是同床而眠。
隻是容錦每每都會縮在最裡邊,有時還會側身背對著,彼此之間涇渭分明。
她今日才沐浴過,半濕的發絲氤氳水汽,浸透了夏日本就單薄的中衣。不知名的香氣絲絲縷縷地,在床帳中彌漫開來。
沈裕喉頭微緊,抬手將人撈到了身側,指尖繞了發絲,啞聲問:“今日用的什麼香?”
“不知……”
溫熱的呼吸掃過頸側,耳垂一痛。
容錦僵了下,改口道:“她們放了些園子摘的花瓣,雜七雜八,我也說不上來。”
沈裕嗅著她發上的幽香,低低地笑了聲。
見沈裕依舊沒有退開的意思,反倒越來越過火,容錦將被他扯開的衣襟攏緊了些,小聲道:“我身體不舒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