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綏和鄭蕪也圍了過來,跟招魂一樣喊她——
“簡姑娘!”
“高人!”
“簡高人!”
……
傷勢一時半會兒自愈不好,又被人團團圍住,空氣不足,簡禾比剛才更暈了,勉強應了句:“輕傷。我先睡會兒。”就暈掉了。
見懷中人忽然沒了反應,玄衣如墜冰窟,好在低頭一看,她仍有微弱的呼吸。
鄭蕪替她把了把脈,又摸了摸身上的骨頭,觀她指甲發青,道:“沒有骨折,而且簡高人似乎是中了毒,先帶回劉府看看吧。”
方才一瞬間外露的情緒已經斂起,玄衣平靜下來,一言不發地把簡禾背到了身上。
危機過去,鄭綏與鄭蕪才注意到眼前英俊的少年是個魔族人。鄭蕪鼓起勇氣道:“你是魔族人啊?還是讓我兄長來背簡姑娘吧。”
玄衣什麼都沒說,轉頭看了她一眼,臉上分明沒有怒火,可鄭蕪卻無端覺得脊背一寒,後麵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玄衣見她沒有異議,就直接背著簡禾走出了山洞。
在洞中不知時間流逝,原來外麵已是月明星稀之時。
夜空清朗,山路昏暗。十四歲的少年,臂力卻很穩,走在嶙峋的石路上,絲毫不會顛簸到背上的人。
鄭綏安慰式地拍了拍鄭蕪的肩,拾起了落在地上的仙器,快步跟了上去。
——小彩蛋——
《玄衣日記》
在回去的路上,我想了很多遍。
如果不願再眼睜睜地看到重要的人離自己而去,不願再體會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
唯一的辦法,便是變強——強到仙、魔、邪祟三道都無法左右我的地步。
清澈的水麵倒映出了一個邋邋遢遢的叫花子。發髻散亂、蓬亂如雜草,汙泥滿麵,眉毛倒豎,印堂發黑,眼白發綠,臉上還掛著兩條已經凝固的鼻血。
就憑這幅尊容,若在大半夜往街上一站,鬼見到了,八成也會繞路走。
簡禾大感頭疼,不忍直視地縮了回來,轉而低頭打量自己的行頭。
她身著一襲古香古色的藕色衣袍,墨色腰帶約三指寬,飄飄欲仙,可惜已被水泡得皺巴巴了。
沿著靴子的邊緣一摸,簡禾又在裡麵發現了一把薄銳的匕首,抽出劍刃一看,可見靠近劍柄的地方,刻著一枚古雅的梅紋。
說起來,原主的來頭其實不小。現在的仙門有三大巨頭,原主是其中之一的赤炎宗的弟子,這梅紋就是宗派的標示。
她師父是赤炎宗最牛的一位宗主,自己則天賦高,課業好,走文藝與逼格兼備的人設。就算隻是個npc,那也是npc中的人生贏家。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沒有主角的命還要大搶風頭,也難怪連抵抗的戲份都沒有,就直接被嫉恨成狂的同門一腳踹下懸崖了。
簡禾:“……”真凶殘。
而且,是她的錯覺嗎?明明任務才剛開始,咋感覺她的仇家都已經能湊上幾桌麻將了?
係統詭異地保持沉默。
簡禾低頭飲了一口清涼的湖水。潤澤清甜的水流過喉管,緩解了火辣辣的灼燒感。隨後鬆開了腰帶,檢查了一下身上有沒有傷。
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就算下麵有湖接著也夠嗆。可現在照著日光一看,印象裡折斷的肋骨已經自動接好了。其次,墜落的時候,全身的皮膚有不少地方被枯枝劃傷了,血都還凝固著,可底下卻已經愈合了,光潔如故,沒有留下任何疤痕。
係統:“不用找了,不會有傷口的。那顆元丹有治愈功能,能讓你的傷口秒速愈合。”
簡禾:“這個buff還挺萬能的。”
係統補充道:“不僅自愈能力有了質的飛躍,你的抗打力也增強了很多。胸口碎大石對你來說就跟玩兒似的輕鬆。”
這會兒的簡禾並不知道,係統的這番話,已經在無形中為她豎起了一麵巨大的g。
她隻是點點頭,穿好了衣服,掬起湖水迅速地洗了把臉,從指縫間不斷漏下的水被染成了淡淡的泥土色。
搓掉了一層黑泥後,她又將亂如雞窩的頭發慢慢疏解開來。
完事後再看向湖中,簡禾便意外地發現,這具身體長得居然還挺不錯——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雙瞳烏潤,秀致清逸。美中不足的就是臉色青白過頭了,跟幾天沒吃飯的餓死鬼似的,仿佛風一吹就會倒。
很應景地,係統的警報聲響了起來:“警告:血條值隻剩3點,一小時內不補充,任務就會失敗。”
簡禾:“???”
等等,她不就蹲著洗了把臉嗎?血量掉得這麼快真的科學?
係統:“這是因為你的初始血條值太薄了,所以掉掉就沒了。彆擔心,隻要你能配合完成劇情任務,就能夠獲得豐厚的獎勵,這樣就不會再有‘幾分鐘就玩完’的錯覺了。”
就在簡禾腹誹“霸王條款”時,第一個劇情任務就來了。係統:“叮!劇情任務掉落:請宿主在西朔山裡找到攻略對象‘玄衣’,觸發後續劇情。”
西朔山林海茫茫,萬木崢嶸。想要在這麼大的山裡找一個人,跟大海撈針沒啥區彆。好在簡禾有劇本提示,跟帶著gps一樣好使。
判定方向後,簡禾朝著一座狀若佛手的山巒走去。
其實,如果真趕時間,還是禦劍比較快的,但一來,原主的劍早就丟了,總不能在匕首上金雞獨立地站著飛過去。二來,禦劍屬於大功率運動,真這麼做的話,就等於是在岌岌可危的血條值上再砍一刀,任務都不用做了,直接嗝屁。
數來數去,最終也隻能靠十一路車走過去了。
沿路薄雲遍野,秋陽明媚,一片人間好風光。山勢險峻,非常原始,既沒有石階也沒有砌好的路,野草都長得有半人高。
半小時後,簡禾終於抵達了目的地——山峰南麵。
昨晚,西朔山下了場磅礴大雨,空山新雨,涼風習習。腳下泥土鬆軟,紛亂的馬蹄印以及獸類奔逃時的巨大足跡淩亂地交織在一起。低矮的草葉亦噴濺上了星星點點的血沫,黯淡的血色滲染進了葉絡。
越往裡走,樹乾被烈火焚燒的痕跡就越明顯,黑木脆斷,葉片被火灰熏得焦黑,細樹枝踩下去劈啪作響。甚至有不少被箭矢釘死在樹乾上的屍體,魔獸、魔族人皆有。千奇百怪的植物越來越多,樹冠遮天蔽日,擋住了從天空灑下的光線。明明是正午,卻暗得跟黑夜差不多。
簡禾屏氣定神,摸著樹乾前行。差不多儘頭的地方,有株巨木的葉片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一大片濕乎乎的樹藤從上方垂落,以樹乾為圓心圍蔽出了一個空間。
若沒有劇本提示,簡禾可能根本不會發現,被陰影籠罩的樹乾處有個奄奄一息的少年。
簡禾側身鑽入了枯樹。這片樹藤像雨傘一樣垂落,圍蔽出了一個空間。正中粗壯的樹乾上,一個黑衣少年被箭矢穿透了心口,釘在了上麵。看他身材,估計也就十三四歲。頭無力地垂落到了一側,烏發遮麵,胸膛毫無起伏,像死了一樣安靜。
那根狠戾的長箭力透肩骨,從他心□□入,從肩甲破出,入木過半。鍍銀箭杆上的梅花刻印,已被汨汨流出的粘血染成了淡淡的銅鏽色。不斷有妖異的黑色煙霧從傷口處滋滋冒出,糾纏扭曲著升騰到空氣裡,化為無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