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1(1 / 2)

【溫若流番外】

光陰似水, 又是一年的農曆九月。秋風萬裡,武陵城闕丹桂怒放, 化作一片璀金色的雲霧, 美不勝收。

簡禾與溫若流的婚禮, 便定在了九月初九。

自從溫若流一輩的大師兄繼任宗主之位後,叢熙宗已經好幾年沒有辦過這等喜事了。

說白了,溫若流與簡禾就是被宗裡的師兄師姐看著長大的。二人青梅竹馬, 情投意合,長大後又順理成章地走到了喜結連理的這一步,全宗上下都籠罩在了一片盈盈的喜氣之中。就連平日最不苟言笑、鐵麵無私的誡罰堂師叔,那張永遠拉得老長的臉都要比平日和煦慈祥幾分, 堪稱十年不遇的奇觀是也!

叢熙宗是仙門宗派,並無仙門的勳貴世家那般看重繁文縟節。更幸運的是,也沒有“天沒亮就要頂著幾十斤的頭飾起來祈福祭拜”的變態規矩, 禮節流程就如尋常人家那樣溫馨簡單。

一對新人的至親也被接到了武陵。

——在這來之不易的一生中, 由於兩人是跳過了投生盤、直接被投放入世的世外來客,所以,注定不會有骨肉相依的父母。

簡禾降世的地點是一個漂流的小木盆。木盆擱淺在一片禾稻叢旁, 她被一對路過的簡姓老夫妻撿了回家, 當成親孫女般養大。

另一邊廂, 嬰孩時期的溫若流, 則是被一位進山砍柴的少年撿到的。

這少年叫做阿齊,幼時被燒傷過,落下了傷, 喉嚨也被熏壞了,聲音像磨破了的砂紙一樣難聽。相貌也因盤曲的疤痕而變得十分怪異醜陋。大抵也知道自己不討人喜歡,阿齊平日在村子裡總是獨來獨往的。

對溫若流而言,貌醜心善的阿齊就像是他的兄長。在他十歲進入叢熙宗後,兩人還會時常寫信聯絡。某年,阿齊還長途跋涉來到了武陵探親,簡禾也見過他。

這紅塵中的每一絲的親情和善意,都是簡禾與溫若流所難以割舍的。這對老夫妻以及阿齊,就是他們雖無血緣關係卻勝似親人的至親了,自然要請來見證他們人生的重要時刻。

婚期將近,叢熙宗的弟子們白天勤勉修煉,天黑了就開始著手布置喜堂,裁嫁衣、貼囍字、裝紅燭……比一對新人還賣力。在這樣熱火朝天的準備中,終於抵達了喜日當天。

天蒙蒙亮,簡禾就被師姐們喚了起來。沐浴後赤足站在鏡前穿衣,嫁衣的紅綢束緊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此後便是梳妝打扮。婚禮的流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於高燒的紅燭前三拜天地時,由於蓋頭是一塊半透明的紅綢,看什麼都模模糊糊的。簡禾隻能從底下的縫隙中窺見了身旁紅衣少年的袍角,小鹿亂撞地猜測他的表情是怎麼樣的,他心裡在想什麼。

真奇怪,分明不是第一次成親了,還是會像第一次一樣緊張,白玉般無暇的脖頸也微微沁出了晶瑩的汗珠。

禮成以後,一對新人在眾人高興的哄鬨聲中被送入了新房。簡禾被笑吟吟的師姐們引著路,坐到了紅豔的床褥上。被褥太過柔軟,她半個人都要陷進去了。若是低下頭來,紅綢之下方寸的天地,她就隻能看見一雙黑靴,和溫若流豔紅若楓的袍角。

高燃的燭火下,溫若流身姿挺拔,俊美無匹。兩人一個坐,一個站,隔著一米的距離和一層紗,就這樣膠住了。

周圍的人打趣道:“小九,怎麼還傻站著?”

“看見小師妹太美,走不動路了?”

“還用說,肯定就是這樣。快彆愣著了,過去呀。”

溫若流如夢初醒,露出了些許笑意,深吸口氣,這才走上前去,一撩袍子,單膝跪在了簡禾跟前,握住了她的手,拇指輕輕地摩挲著。簡禾正要說點什麼,就感覺到無名指涼了一涼,一個細細的戒圈被溫若流推到了她的指節根部。

對戒並非這個世界的婚禮必備品,所以不曾在前麵的婚宴中出現。世上也隻有他們兩個人知道這蘊含了一段怎樣的往事。

那年,他們被困在了潼關坍塌的兵器庫裡,竭儘全力都無法找到生路,足足三天多沒有一點食水進肚子。快要油儘燈枯時,簡禾腦門一熱,偷偷乾了件“壞事”——那便是搓了兩個粗糙的草環,“哄騙”溫若流和她互相戴上了婚戒。

她那會兒心說,臨死之前,把一代巨巨給圈住了,也不虧了。哪想到兩人會圈定不止一生。

簡禾眼眶酸澀,感慨萬分,接過了另一隻戒指,鄭重地將它推到了溫若流的無名指上。

後方的同門既羨慕又感動,紛紛嚷道:“哇啊啊!”

“這是九師兄和小禾師姐的定情信物嗎?”

“小九,快掀蓋頭!”

“就是,我也好想看看小禾師姐的樣子。”

尋常來說,在新婚之夜,新娘子的容貌是要留到房間裡隻有兩個人的時候,才被夫君掀開蓋頭看見的。然簡禾的蓋頭是半透的紗,其實早已被看了個朦朦朧朧。而仙門宗派又不拘小節,一群人又是從小玩兒到大的,都厚著臉皮不肯走,眼巴巴地想一睹簡禾的真容。

溫若流的手指原本已經撚住了蓋頭的一角,聽到這話,忽然收回了手,一本正經道:“你們該出去了。”

“哎,九師兄太小氣了,連看都不讓我們看。”

“就是嘛,人都是你的了,連看都不讓看。”

“就喜歡獨占小師妹。”

“哎,小九,你還沒跟我們喝酒呢,師叔說了,今天可以破戒,隨我們放開肚皮喝,你可不能賴掉哦。”

都是修煉了幾世的人了,怎麼會輕易地中激將法。溫若流挑眉,任他們怎麼說,就是不肯讓開一步——其它時候也就罷了。今天晚上可是特彆的日子,他的夫人,當然隻有他一個人能看。

眾人原本就是開玩笑而已,沒有再作糾纏,很快就關門,一窩蜂地離開了。

直到月上中宵,房門外才又傳來了一陣喧鬨聲。被灌到爛醉的溫若流被幾個師弟扶了回來,送到了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