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車廂裡沒有其他人，下午來人了，兩個女大學生，和一個抱著孩子的中年婦女。
中年婦女是軍嫂，還是她先打得招呼，畢竟是軍人家屬，一眼就看出了藺宗麒的不一樣。
但因為口音的緣故，褚曦和人沒聊幾句，倒是兩個大學生，褚曦看兩人沒吃的，好心給了她們兩個饅頭，問了後才知道竟然是帝都大學的，今年剛考上，兩人是知情，下鄉插隊一年，底子都在，今年放開高考幸運考上了，剛拿到通知書，現在回家。
一個英語係一個數學係，褚曦忍不住笑，“這兩個專業好，以後吃香，好好學，學好了哪裡都稀罕你們。”
兩個女學生還沒來得及說話，小閨女就跟話簍子一樣往外倒，“我媽媽也是大學生，她可厲害了，她每次考上都是一百分，學校裡還讓她留校任教......”
她也不懂任教是什麼意思，反正經常聽大人說這些，現在她聽都聽會了，跟倒豆子一樣，將褚曦做過的一些事往外說，臉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這些話她已經說的很熟練了，平時她就是這麼收服小弟的。
褚曦臉上囧囧的，雖然被閨女崇拜是一件感覺不錯的事，但這麼大剌剌說出來，莫名有種羞恥感，她平時雖然也吹，但都是很委婉的吹。
兩個女大學生好奇問褚曦學校，知道是帝都大學後，立馬激動起來，還問起學校的情況，褚曦滿足她們的好奇，特意跟她們聊起英語係數學的情況，大學四年，她可是混的很熟呢。
“英語係我不太清楚，就是劉教授挺嚴格的，但人很好，你隻要學習態度認真，哪怕成績一開始跟不上也沒關係，英語這東西要多說多看，你可以把臉皮放厚一點，去找女寢的江奶奶，人家深藏不露，能說一口流利的標準英倫腔，這比你自己死記硬背強很多。”
“數學係那就厲害了，老教授們年輕那會兒可都是大才子，這兩年陸陸續續有很多老教授平反回來，學校對這個專業很重視，所以相對來說這個係的學生學業壓力很大......”
褚曦跟她們講了很多，還有自己在學習上的經驗，學校每天什麼時候熄燈，圖書館什麼位置好，哪裡安靜適合早讀，食堂阿姨哪個打菜多......聽的兩個女學生一邊笑一邊記下這些事。
走的時候，褚曦還留下了聯係方式，不過沒想到因為這個舉措，之後還給自己幫了個忙。
一連坐了三天的火車，這邊距離老家有點遠，中間還轉了兩次，每次下車褚曦都緊緊牽著孩子的手，生怕擠丟了，藺宗麒則拿著包，火車站附近一般都有國營飯店，一家四口也就這時候能喝口熱湯。
臘月二十八，到了老家的市裡，改坐汽車，然後下午三點到了老家的縣城。
已經七八年沒回來了，坐在車裡看著外麵的景物，腦子裡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最後發現縣城沒多大的變化，跟她離開時差不多。
下了車，一抬頭就看到等在不遠處的藺媽和藺春苗。
藺媽看著老了一些，頭上都有白頭發了，藺春苗則胖了不少，看樣子這些年沒少吃肉。
褚曦不像藺宗麒那麼傻，每次都是靜悄悄的回來，靜悄悄的走，她不，她從一個月前就寫信說他們要回來過年，東西多，要他們來接，不接就直接去娘家。
氣得藺媽讓藺有慶寫信罵，罵她攪事精，一回來就鬨人，但說是這麼說，人還是來了，不僅她來了，還把藺春苗男人也給叫來了，褚曦這才注意到，藺春苗身後還有一個黑皮膚的男人，看到他們，忙走過來幫忙拎東西。
“大哥，大嫂——”
藺春苗男人從肉聯廠借來了一輛平時拉肉的車，前麵是舊的自行車，後麵是板車，也沒個頂，一大家子坐了上去，褚曦上去後還能聞到一股豬肉味。
“......”
不過也沒坐多久，因為人和東西太重了，藺春苗男人踩不動，一個個又悻悻下來走，藺媽不願意，抱著兩個孩子賴在上麵，藺春苗男人似乎已經習慣了，彎著腰使勁兒踩，脖子都變粗了。
最後藺宗麒看不下去，要過去幫忙，人家還不乾，非要自己來。
藺媽懷裡抱著丫丫星星，一口一個大寶貝，丫丫出生就是她帶的，心裡是真喜歡，星星雖然是第一次見，但人家是自來熟，一口一個奶，嘴甜的不行，原本還氣褚曦肚子不爭氣，又生了一個丫頭片子，這會兒也說不出話來了，尤其是兩個孫女長得是真漂亮，怎麼看都像是城裡人，藺媽虛榮心爆棚，有種自己也是城裡人的感覺。
那熱乎勁兒，恨不得把兩個孫女舉在頭上讓所有人看看。
兩個閨女已經和好了，這會兒親親熱熱窩在藺媽懷裡，和好的也莫名其妙，就因為小閨女前天晚上尿床了，還尿在了藺宗麒身上，把丫丫給逗笑了。
兩個閨女鬨起脾氣來不願意睡在一起，隻好晚上褚曦帶著大閨女睡上麵，藺宗麒和小閨女睡底下。
這就苦了藺宗麒，在火車上沒辦法洗澡換衣服，隻能靠體溫把尿給烘乾，等回家換洗。
褚曦戳了戳丫丫的腦殼，“你笑什麼，你小時候才鬨人呢，半夜爬起來在你爸衣服上尿尿，你爸第二天穿著濕的衣服出去的。”
小丫頭聽了睜大眼睛，一臉不相信，道：“你騙人吧，我怎麼可能那樣子？”
褚曦回了她兩聲嗬嗬，讓她自己體會。
不過兩個孩子總算是好了，這會兒被藺媽抱著，說著部隊裡有趣的事，什麼媽媽經常給她們做好吃的，什麼爸爸經常帶她們出去玩，尤其是小閨女，還將自己在幼兒園被老師表揚的事說給藺媽聽，連撿垃圾這種事都要說。
偏偏藺媽很給麵子，嘴裡各種誇，誇得小閨女小臉蛋紅撲撲的，不是害羞的，而是激動的。
褚曦也不管這對奶奶孫女有多好，而是跟藺春苗聊起家裡的事，藺春苗對褚曦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儘，這些年她可是見識到了這位大嫂的本事，又是上大學又是在機械廠當領導，家裡的事拿不準，隻要問了她都有辦法，不服都不行。
這會兒聽到她問，立馬巴啦啦說起家裡的事，什麼有慶今年考得不錯，通知書已經下來了，什麼自己有多麼機靈有多麼聽話，家裡越來越好了，都盼著你們回來呢。
“就是大伯一家太煩人了，見不得咱們家好，她還想去找你們呢，也不知道從哪知道的地址，幸好被我們發現給攔住了，那哪能讓她去？要是去了你們倆口子就完了，她肯定不咬下一口肉不會走的，幸好你們現在去北方了，這個她不知道。”
說著突然放低聲音，看了眼前麵跟自己男人說著話的大哥，湊近褚曦身邊賊兮兮道：“大嫂你還記得大堂哥那個兒子不？我跟你說，他在外麵賭博，差點被逮到抓進去了，但家裡也輸了好多錢，你們這次回來小心點，大伯母一家現在正在鬨分家呢，聽說大伯母想把二堂哥家生的孫女給賣掉。”
褚曦聽了心裡一驚，下意識扭過頭看藺春苗，藺春苗朝她用力點頭，表示自己說的是真的，“大嫂你這幾天可看緊一點，大伯母這個人壞了心的。”
她說的是褚曦生的丫丫和星星。
褚曦點頭，領了她這個情，麵色沉了沉，轉而笑道：“我現在在機械廠上班，回來帶了兩隻手表，你和春梅一人一隻。”
藺春苗聽了眼睛一亮，臉上笑得燦爛，“大嫂，你真好。”
回到家已經是六點了，天都暗了，說起來兩個孩子都是在部隊裡長大的，對於這種農村生活還真沒經曆過，回到藺家，看到大公雞看到豬圈，一臉新奇湊過去瞧。
藺媽笑得臉上褶子都出來了，大著嗓門喊，“這真是城裡娃，這些東西都沒見過，來，奶帶你們認識認識。”
生怕彆人聽不到似的。
丫丫聽不出奶奶嘴裡的炫耀，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妹妹也沒聽出來，但她則完全沒有不好意思，還以為在這裡說話就要大嗓門，有樣學樣，扯著嗓子對藺媽喊道：“奶，咱家的豬好大呀。”
藺媽一聽，笑得牙豁子都出來了，“奶養的，是奶養的，彆的人家可沒咱們家的豬大。”
“哇，奶奶可真厲害。”
“嘿嘿嘿，那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