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華綺在齊王府住了六日, 如魚得水, 自在極了。
巧杏瞧著,頗有幾分擔心, 總擔憂齊王殿下再這麼縱寵下去,回了虞家,她們這些小丫鬟,再無人能伺候得好虞華綺。
虞華綺卻毫無所覺, 坐在繡凳上, 把玩著聞擎昨日送的白玉折枝櫻桃紋玉佩, 任巧杏給自己梳發。
捧著剔紅雙麵海棠紋圓盒的小丫鬟們逐一上前, 讓虞華綺選看今日要佩戴的簪環。
她若看中哪盒, 那盒簪環便會被放到妝鏡前,由她再做細選。
虞華綺伸手指了幾盒,隨後垂著桃花眸,揉挲玉佩上鏤雕的櫻桃紋, 問道:“近日皇城中有何趣事?”
小丫鬟們為討虞華綺歡心,爭先恐後地說了幾樁好頑的事。
其中有個圓臉丫鬟,笑眯眯道:“有個隴西來的, 叫範秉, 帶了一樹人參果來覲見皇帝。據說那人參果生得和小娃娃似的, 隻要吃一顆, 就能多活十年!”
另一腮邊生著小雀點的丫鬟笑話道:“聽個話也聽不全, 什麼隴西來的?那範大人是隴西節度使, 可是個大官呢。”
清脆的碎裂聲乍然響起。
正說笑著的小丫鬟們嚇了一跳, 循聲望去,隻看到碎了一地的白玉。
她們不知自己說錯哪句話,冒犯了虞華綺,慌忙跪在地上,“虞姑娘息怒。”
巧杏領頭,跪在最前麵,輕聲喚道:“姑娘?”
虞華綺回過神,神色淡淡,“無事,你們先出去吧。”
巧杏答應,“喏,奴婢們收拾了地上的碎玉就出去。”
待丫鬟們收拾了遍地狼藉,退出去後,虞華綺的心緒逐漸平複。
前世,虞家被抄家滅門,皆因範秉謀反而起。
彼時範秉謀反,聯合兩萬羽林軍,謀害皇帝和太子,雖未成功,但也導致了太子重傷,被救治多日,才有起色。
範秉刺殺失敗,逃回隴西,率四十萬精兵一路朝皇城進攻。烽煙四起,這一亂,就亂了三年。直到聞擎率兵自封地出,範秉的兵馬才被擊潰。
而範秉刺殺失敗,逃走後,皇城中與其素有往來的官員們,紛紛被皇帝徹查。
虞華綺前世對朝政並不敏感,雖知父親與範秉交好,但朝中多半重臣都與範秉關係不錯,她相信父親不會糊塗到參與謀反,虞家也不會被波及。
卻不料,虞歆那個蠢貨,被宋盼盼蒙騙,害得父兄為此喪命。
謀反案後,虞華綺自天之驕女,淪為人人可踩一腳的罪臣之後。而聞擎不知遭遇了什麼,被皇帝遣往封地,直到虞華綺被迫害,傳出身亡消息之前,一直未曾出現。
虞華綺思量著,雖然今生一切都有了變數,宋盼盼已死,虞歆被困在祖宅,就連範秉進皇城的時間也提前許多,但她還是得儘早勸了爹爹,避開範秉,免得惹來一身腥。
還要提醒聞擎,注意範秉的狼子野心。
虞華綺垂眸沉思,無意識地將掐絲琺琅花瓶中插著的白芙蓉揉得稀碎。
聞擎進門,見到楠木雕花炕桌上,散落了滿桌狼藉,出聲詢問:“阿嬌在想什麼?”
虞華綺回神,看到被自己揉碎的花瓣,和濕噠噠黏糊糊的指尖,略嫌棄地蹙起眉。
聞擎知道她愛乾淨,喚了小丫鬟端溫水進來。
虞華綺伸著手,任聞擎幫自己拭去指尖汁液,“聞擎哥哥,你知道範秉嗎?”
聞擎頷首,“知道,他任隴西節度使,兼明威大將軍,掌四十萬兵馬,擅媚上,性貪婪。”
虞華綺憂心忡忡,“他來了皇城。”
聞擎難得見她這般擔憂,疑惑道:“阿嬌很不喜他?近些日子,阿嬌吃的杧果,可都是他命舊部進貢的。”
虞華綺嗔怪地斜了聞擎一眼,“說正事呢!我在你眼裡,難道隻知吃喝玩樂?你既知他貪婪,便要小心提防才是。”
聞擎如何不知範秉狼子野心?
但聞擎有聞擎的打算,他誘範秉來皇城,是為激化榮王和太子的矛盾。如今,他正需要一柄好刀,至於那柄刀會不會傷到自己,他並不在意。
聞擎隻願虞華綺事事順遂,無憂無慮,不想讓她為政事煩憂,故而隻是應道:“好,我知道了,謝謝阿嬌的提醒。”
敲門聲響起,有小丫鬟捧著溫水進來。
虞華綺見聞擎心中有數,便沒有再多言。
翌日,七日之期已至,虞華綺該回虞府。
聞擎擔心虞府照顧不好她,命人將閣樓內的各色器具衣物,但凡是虞華綺多看過兩眼的,都收拾出來,連同伺候得最穩妥的兩個丫鬟,和最得虞華綺喜歡的四個廚子,一並送往虞府。
虞華綺回家後,虞老夫人瞧見跟著被送回的四五大車用具,無奈搖頭。
存謹堂內,虞老夫人同虞華綺說著話,問她近日過得如何。
虞華綺自然滿口讚好,將聞擎渾身上下,誇了個遍。
虞老夫人看出聞擎對虞華綺的珍視,對虞華綺這樁婚事,又滿意了幾分。
祖孫倆親香了會,虞老夫人猶豫片刻,取出一封信,遞給虞華綺。
虞華綺粗粗掃一眼信封,發現信是從蕉城祖宅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