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盛, 虞華綺卻獨坐窗邊, 拎著翡翠玉壺,沿窗扉往外看。
偶爾, 寒風裹挾著雨絲,急而冷地落在她醺紅芙蓉麵上,她便眯眯醉眼,抿一小口梨花白。
掌珠苑內, 威嚴華貴的儀仗出現。
聞擎一眼就瞧見了倚坐窗際, 醉意朦朧的姑娘。
他麵色微沉, 加快步伐, 推門進內室, 單手關上窗戶。
虞華綺正出神,眼前景色猝然消失,迷惘地眨了眨眼,尚未反應過來, 便落入一個溫暖結實的胸膛。
貼著溫熱衣襟,她被寒風吹涼的身體下意識往聞擎懷裡嵌。
聞擎把她抱到繡床內坐好,給她蓋了層薄被, 喂她喝溫茶, “怎麼坐在風口?”
虞華綺怔怔看著聞擎, 迷茫的眼神逐漸聚焦, 卻仍是抱著她的酒壺, 不答話。
好半晌, 極委屈的, 仿佛失去心愛小魚乾的奶貓般輕軟的嗓音響起,“我沒有娘。”
剛才虞府發生的事,聞擎都知曉了,他知道是周氏的事,勾起了虞華綺傷心的回憶,憐惜地把垂頭喪氣的小醉鬼抱進懷裡。
“聞擎哥哥,我小時候好羨慕彆家的女郎,她們都有娘親疼愛。就連虞歆,我也悄悄羨慕過的。後來我發現自己的羨慕,會讓祖母和爹爹難過,就不敢羨慕了。”
“我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娘,是天生缺少母女緣分。可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我娘是被人害死的。”
小醉鬼靠在聞擎懷中,難過地灌了一大口梨花白,喝得太急,嗆出兩行眼淚。
她不敢在祖母麵前哭,不敢在爹爹麵前哭,也不敢在哥哥麵前哭,忍到現在,對著聞擎,才敢借著酒意,發泄似的哭出來。
聞擎知道這小姑娘的心思。
雖說程雁琳是她的娘親,可虞家隻她沒和程雁琳相處過,昔日真相暴露,虞家人皆痛苦至極,她隻能強撐著,安慰祖母父兄。
何況她自幼忍慣了的,從不敢輕易表露自己對娘親的渴望和思念,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下意識忍住不敢哭,實屬正常。
聞擎心疼,吻住虞華綺泛著薄紅的眼尾,“哭吧。”
虞華綺已然醉了,聽到聞擎的聲音,仿佛聽到什麼指令似的,伏在他肩頭,眼淚一滴一滴往下墜,瞬間濡濕了聞擎的衣衫。
聞擎由她縱情哭了會,見她愈哭愈凶,連停都停不下來,渾身顫動著,打起哭嗝,才拍著她的背,哄道:“好了,哭完就不難過了。”
虞華綺的淚仍似斷線的珠子似的,落個不斷,她對著聞擎,素來不講道理,何況此刻還在醉中,“我想要娘!為何人人都有,就我沒有?”
聞擎幫她拭去滿臉淚痕,輕聲哄了幾句。
虞華綺陷在悲傷裡,哭得頭暈腦脹,酒意上腦,和三歲頑童似的,非要和聞擎對著乾,“我不管!你是皇帝,坐擁天下,難道連個娘都不願意給我嗎?”
她簡直是無理取鬨,聞擎無奈,“好,給你。”
虞華綺這才安分稍許。
忽而,敲門聲響起,巧杏的聲音自外間傳來,“陛下,醒酒湯煮好了。”
“端進來……”
“不許!”
聞擎的話說至一半,便叫虞華綺嬌蠻地打斷了,“誰也不許進來!娘和聞擎哥哥都是我的。”
無法,聞擎隻好親自出去端湯。
誰知眨眼的功夫,那小醉鬼拎起床側的翡翠酒壺,咕嘟咕嘟一氣將整壺梨花白喝了個精光。
她作完妖,洶湧醉意襲來,渾身軟得坐不住,滑倒在床,抬起醉意迷蒙的美眸,歪著小腦袋盯聞擎,突然喚了一聲。
“娘!”
聞擎頭痛欲裂,扶她坐正,想喂她醒酒湯。
她醉得無力,東倒西晃的,好容易坐穩了,突然歡快地往聞擎懷裡鑽,甜甜笑開,“娘,阿嬌好想您。”
聞擎無奈至極,勉強承認了自己奇怪的身份,將瓷匙抵在虞華綺嘴邊,“喝湯。”
虞華綺烏眸疑惑地眨啊眨,很委屈地道:“要喝奶,小寶寶是要喝奶的。”
聞擎摸不清她的路數,思忖片刻,騙她道:“這便是奶。”
喝醉了的寶寶也不是好欺負的,喝了勺醒酒湯,傷心欲絕地扁扁嘴,喊得很大聲,“阿嬌要喝奶!”
候在外間的巧杏聽得滿頭霧水,趕緊命小桃去廚房取奶,“熱的馬奶羊奶各要一盞,再讓廚房備些薑汁奶和奶糕。”
聞擎哄不住懷裡的醉鬼,一不舍得打,二不舍得罵,被她鬨得反了天去,良久,才半哄半騙的,喂下那碗醒酒湯。
虞華綺喝了熱湯,伏在聞擎膝上,昏昏欲睡。
巧杏敲了敲門,“陛下,姑娘,奴婢端了熱奶來。”
虞華綺瞬間清醒,扒拉著聞擎的袖擺,興奮道:“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