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第五本書·終章(1 / 2)

在穿書局工作的時候, 俞堂一直覺得,上學是這世上最無趣的事。

他原本隻是展琛一個人的學生——年輕的特工和他窩在小屋裡,教他認字, 教他打遊戲,教給他人類社會的規則。

電子風暴喜歡自己的人類, 也喜歡學新東西,每次學得好就有小點心做獎勵, 即使學得慢了, 也總不會被批評教訓。

展琛是最耐心溫柔的老師,如果展琛一直在,當然會把所有該懂得的事全教給他。

他原本該是展琛一個人的學生。

……

俞堂從夢裡醒過來。

他身上披著展琛的校服外套,坐在開了空調的教室裡, 額頭上還滲了層細細的薄汗。

他曾經在學校裡上過課。

上一次坐在課堂裡,是他為了找到展琛,同意參加穿書局的考核的時候。

他那時候的身份是封青, 被怎麼都不滿意的養父母送進學校。因為怎麼都學不會那些課程、算不清那些問題,他先是被送去了實驗室改造,後來又被退養回了孤兒院。

他以為這同樣是人類世界的規則,也從沒對穿書局提出更多的要求。

在養父母家裡睡洗手間也好,流浪時睡在街頭也好, 吃冷透了的剩飯還是打折的過期麵包都差不多。他在學校的水房裡灌滿一肚子的涼水, 心裡想著熱騰騰的甜牛奶和小餅乾。

那些電影裡都說,英雄要救回自己心愛的人類, 就要能吃數不清的苦。

他能吃苦, 隻是要找回心愛的人類也太難了。

他在教室裡睡覺,在夢裡被熟悉的手臂和胸膛輕輕圈住,被啪啪作響的教鞭砸得驚醒, 又掉進更深一層的夢。

夢裡找不到展琛。

……俞堂從夢裡醒過來。

他坐在課堂裡,空調送過來清涼的微風,展琛的校服外套和熟悉的氣息一起裹著他。

老師站在講台上,講著不用聽也早學會了的知識。

投影的光有一半打在人影上,不斷變換著形狀。下麵的學生專心做著筆記,也不乏有人走神開小差,趁老師轉身時飛快砸出去一個早揉在掌心裡的紙團。

展琛坐在他身旁。

他的一隻手探過來,借著課桌和課本的掩飾,攏住了俞堂的手。

俞堂迎上展琛的視線,他在展琛的眼睛裡清晰地看見自己。

展琛握著他的手,輕輕翻過來,在上麵寫看不見的字:“夢見什麼?”

俞堂抿起嘴角。

展琛的指尖柔和溫暖,在溫度有點涼的教室裡,一筆一劃在他的掌心寫字,像是某種更溫柔的觸碰和摩挲。

——或許原本就是為了某種更溫柔的觸碰和摩挲。

俞堂握住那根手指,他把另一隻手也添上,包住展琛的那隻手。

這樣的動作難免有些大了,老師的目光被角落裡的動靜吸引過來,看見展琛稍許歉意的示意,視線又從兩人的身上略過去。

在學校裡,展琛一向是叫所有老師都讚不絕口的好學生。

展琛的脾氣好,性情沉穩,身上沒一點大家族子弟的驕縱,在一群還隻知道胡鬨闖禍的半大小子裡很難不顯得出眾。

更重要的,展琛的名字總在那張排名榜的第一位上。

更不要說,在新轉學生被安排跳級插班進來的時候,老師們就對俞堂進行了單人測試,拿到了叫每科老師都忍不住驚訝的答卷。

不論到了什麼時候,在還要考慮升學率的階段,成績的重要性都不言而喻。

成績拔尖的學生總有些自己的特殊學習方法,有了足夠優秀的分數做保障,隻要展琛和俞堂不在上課時跳上課桌轉圈,老師們通常都是不會多乾涉的。

俞堂趴在立起來的書後麵,等老師轉回黑板,又摸過桌上散著的紙筆。

展琛收回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

少年的展琛眉眼要比成年後更柔和一點,迎上俞堂的視線,漆黑安靜的眼底就會跟著回應出一點笑意,像是能把眼前的男孩子整個融進去。

俞堂握著筆,在紙上漫無目的地畫了兩圈。

俞堂寫:“展琛同學,展琛同學。”

展琛無聲彎了下眼睛。

他不糾正小光團老師沒大沒小的稱呼,屈起食指,在俞堂的掌心敲了敲。

俞堂問:“我們可以翹課嗎?”

展琛抬了下眉,空著的左手摸過支筆:“可以。”

俞堂反而愣了下:“展學長,你不問為什麼嗎?”

展琛笑了笑,輕輕搖了下頭。

展琛:“為什麼都可以。”

他的右手依然交給俞堂握著,左手寫的字稍慢了些,但依然足夠工整。

俞堂側過頭,看著他一筆一劃地耐心寫字,就又忽然想起那次穿書局的考試。

養父母不給他錢,他偷著跑出去打工,用攢下的錢買了方便麵,又捏著方便麵的袋子興衝衝去泡水。

在走廊裡,他被一個高年級的學生撞了下,剛泡軟的麵撒了一地。

那個學生霸道得很,扯著他的衣領,不依不饒叫他賠弄臟了一角的衣服。

封青的意識絮絮叨叨地告訴他,對方是附近有名的混混,據說也接受過實驗室的改造,變異方向是力量和身體強化。

——電子風暴當然不怕這個,可要是使用了超出這個世界的力量,就會被判定成考核失敗。

俞堂和封青的靈魂擠在一個身體裡,還在研究怎麼應付對方,已經有人先攔在了他麵前。

那是個看起來很冷靜理智的少年,比他稍高些,看起來年紀也要大一點。

封青一眼就認出來了,興奮地扯著他,告訴他那個人叫鐘散,就是他們的攻略目標,就是他們要喜歡的人。

可電子風暴看到的卻不是同一張臉。

透過鐘散的角色,他好像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人——他的記憶被穿書局暫時提取出來封存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對方是誰,可他還是記得。

他就是記得。

這是他養的人類。

這是他喜歡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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