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遲有點訝然,他突然冷下臉來,身上帶著幾分煞氣:“是不是蕭越待你不好?”

在外的時候,他待蕭越這個皇帝是很尊重的,但一想到妹妹受了欺負,他就忍不住生氣。

蘇卿拍了拍杜遲的手,老懷安慰地說:“哥哥也真是的,陛下方才不是說了嗎,除了他,我就是這宮裡最大,隻要我想,誰能欺負我呀。”

杜遲看她臉上還帶著笑,臉頰和胳膊上看起來都比他離開京城前多了點肉,氣色和精神頭很好,一看就知道她小日子過得挺不錯的。

妹妹以前在家裡的時候,的確是小霸王,從來都不肯吃虧,隻要她自己拎得清,京城那些牙尖嘴利的貴女,從來就沒有在她手上占到過便宜。

想到以前的事情,杜遲又忍不住笑起來。

這到底是貴妃娘娘的寢殿,杜遲也不能在這裡逗留多久,送完了禮物,他就要回杜家的丞相府。

臨走的時候,蘇卿送了個醜萌醜萌的娃娃給他,是西域上貢來的套娃,蕭越自己不喜歡,轉手就給了她。

大的裡頭還有個小的,一層套一層,木頭用的十分珍貴的木料,繪畫也十分精美,說是當地的大師作品,在這個時代算得上稀罕物件,就是看起來醜了點。

蘇卿把娃娃給杜遲的時候,蕭越正好從屏風後頭走過來,看到了這一幕。

娃娃當然是他隨手塞給杜慢的,不過他記性好,還記得自己送了這麼個玩意給自己的貴妃。

他的步伐略作停頓,往屏風後退了兩步,趁著杜慢背對著自己,躲在背後偷聽。

就聽到杜遲有些哭笑不得說:“我又不是女孩子,拿這個娃娃有什麼用。”

蘇卿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是用來辟邪了,我跟你說,很管用的。”

她壓低聲音,又小聲說:“其實我也覺得它長得醜,特彆是晚上,看著瘮得慌,但是是陛下給的,又不能隨便扔,我就擺了個小佛堂供著,大哥你身上煞氣重,還能壓一壓。”

蕭越愣了下,他記得當時他把這個禮物送給了杜慢,她就弄了個小佛台,非常鄭重地在旁邊擺兩炷香供著。

他還以為她是因為愛屋及烏,所以連個娃娃都如此珍重,結果她居然隻是因為它長得醜。

蕭越感覺自己的臉被打得啪啪作響,他仔細回憶著自己同杜慢過往的記憶,越想越覺得好像自己的記憶和意識有出入。

蘇卿親自送杜遲出了宮城,唇角微微向上翹起,她方才在說話的時候,當然有看到皇帝那一閃而過的衣擺,就是故意說給蕭越聽的。

原主的確是因為第一次收到來自丈夫的禮物,所以激動地把它當寶貝一樣供起來的。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對蕭越來說,杜慢就像是他手裡的風箏,她濃烈又飽滿的愛情便是那根綁住她的線,看起來在空中飄,實則被他攥得緊緊的。

而現在,蕭越發現,那根線其實根本就是斷的。如果有興趣值計算的話,他對杜慢之前的興趣是零,現在至少到了六十,或許還更多。

這邊蘇卿同蕭越互相飆戲,那邊杜遲帶著自己的妹妹贈送的禮物回了杜家。

杜父先是為凱旋的兒子接風洗塵,看到那醜醜的娃娃,難免多問了一句。

後者看了眼:“您說這個,它是慢慢送給我的禮物,說是能辟邪。”

他當著杜父的麵開始演示套娃的玩法,拆開一個又一個,裡頭是刻得更為精致的小娃娃。

拆到大概巴掌大小的時候,杜遲咦了一聲,從裡頭拎出來一張被揉成一團的小紙條。

大概是隨手塞進去的廢紙團,雖然這麼想,他還是習慣性地把皺巴巴的紙團拆開,發現上麵寫了密密麻麻的字。

從那個醜醜的字跡來看,應該是杜慢本人留的。

他認真地看完,然後一張俊臉又變得凝重起來:“父親,您看看這個。”

杜父接過來看完,也皺起眉來,深深地歎了口氣。

杜遲心中還帶著對皇帝的幾分憤懣:“我為大晉江山征戰沙場,流汗流血,換來的卻是陛下的猜忌,連著妹妹在宮裡都要憂心自己的性命。”

伴君如伴虎,千古以來,從來如此。

杜父取下油燈的罩子,把那張紙條放在燈火上點燃。

他吹走燈旁邊的灰燼,眼角細細的紋路因為凝重的表情顯得越發清晰:“慢慢當真是長大了,懂得關心阿爹和兄長了。”